25、傲慢与偏见（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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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傲慢与偏见（5）——伊丽莎白·达西
“你想得太多了。”菲茨威廉望着在远处散步的彭伯利女主人，对达西说，“伊丽莎白还没有因为父亲的嘱托而丧失理智的地步。她是因为和你发生争执而被抛在家的，肯定已经伤透了心，她需要恢复的时间。你不能因为她是你的妻子，就要求她永远温柔的对待你。”
达西望着远处那抹淡雅的身影。她正拿着一本书，缓步向草地远方的溪流走去。
“你知道伊丽莎白和他父亲的感情有多深，”菲茨威廉继续说：“她不想辜负父亲的嘱托，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小乔治确实很聪明，值得教导。他跟威克姆完全不是同一种人，我相信你看得出来。”
“我知道。”达西收回视线，“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劝我祸不及子孙？”
菲茨威廉无奈地叹气，“你既然知道……”
“威克姆以前做过的事我一直没忘。我本以为他结婚后会有所收敛，没想到他反而越来越堕落，竟然给寡妇做起了情人。还勾着那个女人的肩膀出入社交舞会。”
彭伯利的亲戚以这种形象大摇大摆地出入社交场合，简直就像是往达西脸上吐口水。
“……可小乔治是无辜的。”菲茨威廉艰难地劝道。
十几年前菲茨威廉曾爱慕过伊丽莎白，虽然因为财产原因，他最终选择了另外的女性。但这不妨碍他和伊丽莎白之间的友谊。达西和伊丽莎白的婚讯传来的时候，他是高兴的。在他的心里，像伊丽莎白这样的姑娘值得过上更好的生活，也值得达西爱慕。
事实也像他希望的那样，两人婚后十分甜蜜恩爱。当然，这种甜蜜恩爱要除了他们回朗伯恩时，遇到掐着时间赶回去在达西夫妇面前“献殷勤”的威克姆夫妇之外。
达西没有吭声，他何尝不知道小乔治无辜。可是一想到威克姆，他就没法公正的对待那个孩子。
夏天的微风穿过草地，吹进了两人站立的亭子里。菲茨威廉理了理吹乱的头发，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小乔治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他的父亲，威克姆也从来不重视他。你为他父亲做的事而责怪他，未免有失公允。”他顿了顿，望向彭伯利女主人的方向，现在她已经在河边的一处高地坐下，翻开手中的书籍。“我理解伊丽莎白的想法，如果是我，我也会希望让小乔治接受教育。”
达西挑起眉，“用我的钱，让损害彭伯利体面的人的儿子接受教育？”
“这样几年后，你就能名正言顺的把他送进寄宿学校。”
“我现在也能把他送进寄宿学校——最廉价的那种。”
菲茨威廉笑了，“我了解你，达西。你嘴上这么说，但不会真的那么做。伊丽莎白能想到的只有这个方法，如果你肯同意，对你们都有好处。她也朝这个方向努力过了。虽然你没听进去——别瞪我——说真的，有时候你真该抛弃成见，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到底想要什么？
达西的视线转向河边，即便隔着这么远，伊丽莎白那双忧郁的眼睛也仿佛近在眼前。结婚十几年来，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要不是因为威克姆，他们之间是不会发生争执的。
也是事有凑巧，发现威克姆给人做情夫，是一年前他和伊丽莎白一起去巴思过冬的时候。
在热闹非凡的上舞厅，典礼官为他们介绍了一位名叫巴里的太太，在闲聊时，那位碎嘴的夫人谈起了某位有钱寡妇包养的情夫。
“阿德莱和她的情人常来这儿跳舞。”巴里太太扇着精致的羽毛扇，小声对他们说，脸上尽是优雅的鄙夷，“从相貌和礼仪上来说，那位先生几乎无可挑剔。就是为人太浮夸了。他居然声称自己和某位庄园主有亲，而德莱对此深信不疑。依我看，这完全是为了抬高自己身价编造的谎言。不过他确实说了一部分实话，我看的出来，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跟那些只靠漂亮脸蛋的不一样。”
上流社会蓄养情夫情妇的大有人在，大家都习以为常。只要不闹出丑闻，就没人会给予特别关注。类似巴里太太口中的这种“新闻”，顶多算是贵妇们在茶余饭后拉近感情的谈资。达西对这种谈话没有兴趣，伊丽莎白也只是出于礼貌才应付这种无聊的社交。
然而等到十几分钟后，阿德莱和她的情夫出现在上舞厅时，达西夫妇猛地变了脸色。
巴里太太一心想要表现自己的礼貌周全，硬是把阿德莱和她的情人介绍给想要提前离开的达西夫妇认识。之后的事真是一场灾难。达西和威克姆僵着脸在热闹的舞厅里四目相对。要不是为了彭伯利的脸面，达西真有当场杀了他的心。
好在威克姆也有自知之明，双方刚刚通报过姓名，他就借口身体不舒服提前离开了。
之后达西和伊丽莎白之间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准确的说，是达西单方面对伊丽莎白发泄怒气。而伊丽莎白苍白着脸，几乎没有说话。
冷静下来后，达西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伊丽莎白显然对此也毫不知情。可多年来在众星捧月中培养出的自尊心和骄傲，让他无法为自己一时冲动向妻子道歉。当然他也不是全然没有表示：在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之后，他对伊丽莎白的态度忽然变得温和了，只不过这种温和也只持续到他们回到彭伯利。
巴思之行草草结束。他们回到德比郡之后两个月，贝内特夫人带着被威克姆扫地出门的莉迪亚和小乔治到府上来寄住了。
从看到乔治的第一眼，达西就想起了他那个寡廉鲜耻的父亲。他还没小心眼到专跟一个孩子过不去的地步，但贝内特太太在一旁得寸进尺地为乔治争取好处，无疑是在他尚未熄灭的怒火上火上浇油。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位偏爱小女儿的太太对威克姆在外面做的“好事”并不知情。
达西望着溪流旁的的伊丽莎白。
然而时至今日，他们之间的关系降至冰点，真是他所想要的吗？
※※※
比起达西，莫璃此刻的心情要悠然得多。伊丽莎白的丈夫回到彭伯利后对她态度冷淡，这让她有心情重新拾起了一些消磨时间的小爱好。
溪边是个适合看书的地方，流水带来的丝丝凉意消除了暑热。莫璃全然沉浸在书中营造的世界里。书翻过十几页，忽然有人从身后叫她。
“上校？”莫璃转身。夏日的阳光穿过树梢照在脸上，她抬起手从阴影里辨认着来人。
布朗上校点点头，“十分抱歉，我好像吓到你了？我顺着这条路走过来，正好看见你坐在这儿，所以想过来打个招呼。”
莫璃站起身，“没关系，我看书看得太入神了。你一个人？”
“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在那边的凉亭里休息。我刚才和他们一起在这附近转了转。”
莫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凉亭里的两位绅士正好也望着这边。
“你在看什么书？”布朗上校问。
莫璃收回视线，“《诺桑觉寺》。您叫我的时候，我正好看到凯瑟琳举着蜡烛打开一个古怪的柜子。”
“小说？”布朗上校挑起眉。
“是的。您不感兴趣？”
“不。我看过一些。”
这个时代的小说在中产阶级中十分流行，但部分自诩高雅的上流社会人士对这种新兴体裁嗤之以鼻。小姐夫人们去剧院看戏是文雅的社交活动，但若是被人看见在读一本小说，不用别人开口，自己就应该感到羞愧难当。
莫璃对此倒十分坦然，在各个世界中的经历让她知道，她根本没有必要谨小慎微地在一些无所谓的细枝末节上循规蹈矩。诚然，时下一些流行小说由于情节夸张恐怖被部分上流社会人士所不齿，但若一位贵妇读过几个流通于市面上的故事，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布朗上校不是个头脑僵化的人。“能把故事讲得引人入胜是一种能力。我比较喜欢类似《西里尔·亚摩斯》①那种平铺直叙，结尾却能引人深思的小说。”
和在内瑟菲尔德舞会上的那次交谈一样，几乎一字不差。十几年过去，眼前这人仍然没变，她笑意渐深。
站在溪边说话显得有点奇怪，莫璃邀请上校顺着林边小路散散步，这个邀请被愉快的接受了。
树荫之下，光影在他们身上交错。两个人谈了谈各自看过的小说，过了一会儿，布朗上校忽然问道：“你的姐妹们现在都还好吗？”
“还不错。”莫璃回忆着伊丽莎白脑海中近几年的记忆，“基蒂嫁给了一位住在南安普顿的先生，每年夏季我母亲会过去小住几天。玛丽三年前和一位牧师先生结了婚，现在改姓巴伯。他们一结婚就去了澳大利亚。”
“澳大利亚？”
“是的。巴伯先生原本是乡村副牧师，早在向玛丽求婚之前，就已经决定去最艰苦的地方传道。这样等到他回来时，就能依靠教内举荐做教区牧师了。他和玛丽的亲事定下来之后，达西曾提出过直接帮他找个牧师的职位，可他拒绝了。”
巴伯先生向玛丽求婚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玛丽二十八。两人结识于三年前的冬天，待字闺中的玛丽和贝内特夫人陪着身体每况愈下的贝内特先生前往巴思疗养，经人介绍在矿泉水厅里认识了副牧师巴伯。
从相识到求婚，巴伯先生只用了十天，而玛丽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男女双方如此草率，完全出于迫在眉睫的现实考虑——巴伯先生前往澳大利亚的申请已获通过，他希望在前往异国漫长的旅途中能够得到妥帖的照顾和陪伴。玛丽则是因为父亲的身体状况而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打算——她不想在父亲去世后，依靠姐姐们的接济过日子。
贝内特先生原本不想同意这门冒失的婚姻，德克士·巴伯先生言谈举止中所表现出来的清高和他实际生活的困窘，让老先生预见到女儿未来很容易陷入不幸。但玛丽态度坚决，贝内特先生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很快不能再为她提供经济上的庇护。权衡之下，只得点头答应了。
两个月后，玛丽和副牧师在男方所在教区举行了婚礼。婚后没多久他们就启程去了澳大利亚。
布朗上校除了对巴伯所选择的艰苦求道之路表现出些许惊讶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情绪。在这个世界里，他对贝内特家的三女儿从没产生过绮思。
他们顺着林边走了一会儿，布朗上校十分体贴地提出替她拿着那本并不厚重小说，莫璃微笑着拒绝了。
“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向您求助的。不过现在我的体力还足以负担一本书的重量。”
“如果读进去的书也有重量的话，你已经负担起彭伯利整个藏书室的分量了。”菲茨威廉大声说着，从凉亭里走了过来，他对莫璃躬了躬身，“那可是个不小的负担，女士。”
“书籍不是负担。”布朗上校不赞同。
“天呐！你又来。”菲茨威廉笑道，“你的话我照常只同意一半，因为有些书不论是从内容还是分量上来说，的确称得上是负担。你说呢，达西？”
被点到名字的男主人此刻正表情严肃地站在他的身后，“如果你说的是时下流行的一些‘故事书’，我倒是同意你的意见。”
达西忽然闭紧了嘴，他瞥见了莫璃手上的那本小说。
布朗上校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每一本书都是作者智慧的结晶，有一些故事书还是值得一读的。”
“我不同意，艾伯特。”菲茨威廉说，“除非你认为像《巴特利夫人》②那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荒诞故事也有存在的价值。”
“每本出版书籍都有其存在的价值。”
菲茨威廉转向了庄园的女主人，“伊莱扎，你觉得呢？”
“我想你之所这么执着，”达西突然接过话，“只是想证明自己在上学时背过的某些科目不应该出现在科目表上。”他向自己的妻子伸出手臂，示意她挽着自己。
莫璃犹豫了一下，顺从了他的意愿。
“我们往回走吧。”达西对几位先生说道。
林边小路并不宽阔，只能容双人并行。
“狡猾！”菲茨威廉在他背后大声谴责，“可我还是会为自己申辩的。不要相信他的话，伊莱扎。我可没有企图诋毁我学过的任何一门科目。”
莫璃回头冲他笑了笑，以示收到了他的上诉。
“你在看什么？”回过头来时，达西忽然问，他是指她手里的那本书。
莫璃下意识地将书举起来，将装帧良好的封面展示给他看，“《诺桑觉寺》。”③
书被抽走了，“讲的什么？”
“讽刺小说。”莫璃望着不告而取的强盗，然后在达西的注视下继续说道：“一个爱情喜剧。”
达西没再说话，也没有把书还给她。他们沉默地走向彭伯利，菲茨威廉和布朗上校交谈的声音顺着夏日的微风从身后飘来。
莫璃听到他们谈起林子里的树木和小型动物，推测更远一点的树林里会有什么样的猎物，等到他们开始讨论今年的天气对会狩猎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时，大宅已经近在眼前。
四个人迈上了彭伯利台阶，一个仆人走过来恭敬地回报说，出去赴邻居茶会的贝内特夫人和莉迪亚回来了。
莫璃挽着达西的手臂走进了彭伯利的小客厅，贝内特太太喜气盈盈地迎了上来，招呼大家坐下。
“日安，先生们。”她对众人说，“我们刚从哈里斯太太家回来，她的二女儿贝蒂正好也在。她嫁到利物浦才三五年的时间，结果这次见面我真是一点都没认出来，她的变化可大啦。”
有人纠正说贝蒂是前年秋天才结的婚，但贝内特太太压根没有理会，她要是打定主意传播点什么消息，任何人都不能让她停下来。几分钟后，大家就明白为什么贝蒂·塔特尔夫人回到娘家这个消息让贝内特太太如此激动了。
原来在两年前，哈里斯家的二女儿结识了到德比郡来走访亲友的塔特尔先生。虽然小伙子本人相貌不够英俊，身材也不够高大，但他能说会道，而且在追求姑娘时，还暗示自己在利物浦拥有一份体面的产业。姑娘本还有些犹豫，此话一出，两人迅速陷入热恋。很快，这对年轻男女就结了婚。可婚后没多久，姑娘就发现自己遭到了欺骗，经过一年的抗争，才得以带着自己的嫁妆行李回了娘家。
虽然整个事件只需要这几句话就能说清前因后果，但这其中还有许多必要的细节需要补充。直到一个小时之后，贝内特太太终于高高兴兴地把这则包含了许多不幸的新闻讲完了，由于有莉迪亚在一旁不停插话，所以大家连塔特尔夫人裙子上镶嵌的花边款式这些与新闻本身无关的事都已经弄了个清楚明白。
贝内特太太终于意犹未尽的闭上了嘴，现在轮到大家发表看法了。一些老生常谈的见解被提了出来，菲茨威廉和布朗上校十分难得的达成了一致，他们认为缔结婚姻之前，必须对对方的人品性情有充足的了解，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避免日后出现类似不幸。
莉迪亚只对贝蒂的外表感兴趣。“海边真是个损伤容貌的地方。”她在贝内特太太兴致勃勃地和菲茨威廉说话时插话道：“妈妈，你跟他们说说，贝蒂老的多厉害呀！而且她的长裙早就不时兴了。”
“是啊，我的孩子。”贝内特太太应了一声，然后对菲茨威廉说道：“我真是没见过比贝蒂老得更快的姑娘，海边的空气和阳光对人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但我要公平的说一句，偶尔在海边住一阵子还是有必要的，前提是要避开冬天。我就从来不在天气冷下来之后在海边住着，虽然基蒂每年都希望我能多陪她一阵子，帮她照料照料孩子们，但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南安普顿多待。我真的受不了海边的空气。但是话说回来，亲爱的莉迪亚，”她对早已扔开话头，去和布朗上校搭话的莉迪亚说道：“你记得吗？我们上次见到基蒂的时候，她还跟十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傲慢与偏见（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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