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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三章 明月几时有(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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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习课上,“白猫头”压寨,整个教室顿时只剩下纷繁的书页翻动声。
每个人都把头埋在厚厚的书海里,想尽办法多在学校搞定一道题,为回家以后多一点睡觉的时间。
夏俊杰用粗指托着肥厚的腮帮,眯着原来就不怎么大的小眼睛,紧紧盯着那在书堆里只露出一点小脑袋的赵清禾。
与其说是盯,不如说是在琢磨着什么。这两天下来,在他的一番设计下,赵清禾那个狡猾的小东西也受了不少苦头。最轻的警告是推倒桌子、散落书本这些简单的手段,稍微有一点技术含量的就是把她和所有人脱离出来,狼捕获的——总是掉队的羊。
难度系数再高一点就是在白猫头察觉的情况下,让他的目光彻底地锁定赵清禾。但这些也不过就是一些小把戏,赵清禾再恨他,没有直接的证据不仅搞不定他,反而还会殃及自己。索性的是她也有些自知之明,隐忍不发。
掉队的羊也不想死,总要给它奋力一搏的时间吧。重要的是从内心的恐惧出发,一点一点地坏掉,不管是成绩,还是其他。
在孤立无援的荒岛上,赵清禾,你能活多久?
夏俊杰把目光挪向黑板,豆大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肆无忌惮地笑了。
只见黑板通告上赫然写着:“下个星期一期中考试。”
“下个星期三期中考试。”赵清禾抬眼望向黑板,徐徐读出那几个刺眼的字。最近她在班上的处境相当危险,却又要迎来期中考试,真真是祸不单行。
她太清楚这场考试对于她的意义有多大,这是上高中以来的第一次大考。从那么多的考试里摸爬滚打到现在,清禾觉得每一场考试就像一个检验机器,在穿过它的照射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是无限的透明,我们穿过那个机器,然后被定义为假货、正品,甚至是免检。唯一改变的只是假货的仿真度越来越高,遇到的检验机器防伪性能时好时坏。
到来的期中考试就是一个设备精良、防伪性高的检验机器。它能分出班上同学的三六九等,那些隐藏的高手、表面上的菜鸟也会在此时拼劲全力,被贴上免检的标志,达到让“万人景仰”的高度,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这所谓的“万人景仰”。清禾的免检标志从小学贴到初中毕业,却在中考时失去了时效。她想要的只是夺回她的免检标志,那么强烈地渴望,向对她失望透顶的父母、向对她不屑一顾的同学、向对她不断质疑的老师、向所有人证明:她不是假货,从来都不是!
在清禾心里,免检从来都不是努力,而是必须。
心里藏了多大的希望,就有多大的野心。
想到这儿,握在手中刷题的笔不由得紧了紧。
一个星期以后。
教室里鸦雀无声,低沉的气压,沉闷的气氛,“白猫头”拿着成绩表,清了清嗓子,开始报分数,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白慈远。
“第一名,白慈远……”
一瞬间,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白慈远,有羡慕,也有嫉妒。而白慈远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没有抬头。
清禾心头又是一紧,垂在两侧的手顿时握紧成拳。
那张名单在不断下移,她的手心是湿滑的汗,什么也抓不住。
心脏在嗓子里跳动。
夏俊杰除了听到白慈远的分数后皱了皱眉头,后面一直都是面带笑意。
放学后。
当天是赵清禾和张甜一起值日。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扫地的声音,张甜如今不敢和清禾多说话,夏俊杰曾警告过她。扫地的间隙,她偶尔抬抬头看向清禾,她仍是那么低眉顺眼的样子,安静无害。可偏偏这样的同桌却惹上了夏俊杰 ,这次期中考试也只考了个中间分,想到白猫头那张凶神恶煞、恨不得把人吃了的面孔,心里就一阵恶寒。
刚扫完一个死角,清禾却不见了影子,过道里余留她的声音:“张甜,白猫头叫我过去,你先走吧。”
张甜望着空空如也的教室,满满的垃圾,窗外的天色已暗,她犹豫了片刻,终是松开了拿着扫帚的手,若无其事地背上书包离开了。
清禾站在二楼色过道里,看着张甜慢慢走向车库,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她并不是很了解张甜,只是张甜是个普通人。
天空收起了最后一丝霞光。
清禾慢慢踱进办公室。反正来了也是被骂。
刚进去,就看见一抹白衬衫的衣角。
清禾没有停留,低着头,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她知道老师都喜欢这样的示弱。
“白猫头“没有看她,只是一个劲地和白慈远乱侃。白慈远微微侧过身子,光影在他的脸颊上留着深邃的轮廓,看不出他什么表情。”白猫头“侃得高兴,白慈远只是在一旁微微附和。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样,在他们的谈话中,赵清禾已经完全感受到白慈远是个土豪,而且是个大大的土豪!
白慈远十二岁以前一直在美国,十二岁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回了国,和她一样,白慈远也是免检产品,更重要的是,白慈远的免检标志还在有效期。
“白猫头”的脸上一直是笑意不断,赵清禾从来没有想过,“白猫头”在这个年纪也不过只是一个有儿有女的大叔罢了。
但接下来白慈远的话,赵清禾就有点听不懂了:“我们家并不一定就是我继承家业。我还有两个同样优秀的哥哥和弟弟,去了美国之后我就根本没有见过他们,现在可能成长得早就超过我了……”
天色逐渐转深,赵清禾等得有点烦。
她突然又想起“白猫头”之前叫她来的情景。
每个星期三的第三课是学校广播英语听力,班主任一般都要到班监督,“白猫头”却少有的迟到了,班上也就前所未有的吵闹,广播已经响起,一个男生“借”了她的听力材料却始终不归还,清禾有点急,她的听力已经很久没练过了,也不知道现在差成了什么样子。她刚要伸手去抢回来,却在教室的后窗看见了一抹犀利的眼神。
不用想都知道,是“白猫头”。
她“顺理成章”地被“邀请”去了办公室。一进去“白猫头”就打开了中考录取时的成绩单。班上总共50个人,她数了数她的名次:正好是第20名。
不算靠后,但也绝不是在前头,不尴不尬的位置,像极了她现在不红不白的脸色。
“白猫头”的语气有点冲,而且冲得有点凶狠:“你看看你进来的时候,也算不上多好吧,但是你看看你对学习的态度,别人都在认真听听力,你在干什么?!”语气片刻重了许多。
赵清禾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闭上了。
“白猫头”抬眼又丢来一击飞刀,继续教育道:“我也不是批评你,只是你的行为实在是有点放肆了吧!好歹是个女孩子,也野成这样,哼哼!我倒要看看你期中考试能考多少分!”
最后一句很有点“咱们走着瞧”的架势。
但是现在这句“咱们走着瞧”,最终还是“白猫头”赢了。
学生总是赢不了老师的,特别是在赌成绩这块儿上。这句“走着瞧”就像一句魔咒,只要说了它,什么样的渴望都会落空。
“白猫头”最终也没怎么理她,似乎在他眼里,赵清禾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在学校里,老师教的学生千千万万,但他们能记住的其实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出类拔萃、成绩顶尖、从小就受人瞩目的学生,还有一种就是成绩奇差无比,总是拖班级平均分后腿,甚至还调皮捣蛋的学生。
一正一反,两个极端。
而处在中间,成绩平平,不拖班级均分,不会惹事,默默无闻的学生永远是最先被忘记的,他们是迟早被透明的存在。
可是不管是老师,还是曾经高高在上的清禾,他们都忘了:是这些迟早被遗忘的学生,构成了整个班级。他们才是这个集体的中心与灵魂。
白猫头最终只说了八个字,却让她等了半小时。
“明天叫你家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