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江山》越清璃

3、第三章 狡兔

　　百花园听着风雅，实则风流！不知道的只当它是花卉园林，容萱晓得那是烨阳城最负盛名的秦楼楚馆。
　　“这位小公子瞧着眼生，可是头次来？”满身脂粉气的半老徐娘一见容萱便嗲声嗲气地靠过来。
　　容萱皱眉闪开一尺，扔给她一锭金子直白明了冷声道“我要苏柔”。
　　“行。公子雅座稍待，我这就叫她来陪你”娇笑一声，扭着水桶腰打帘入内。
　　在此花红柳绿的一片春色中，容萱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她虽爱热闹，却不见得爱这种热闹。拣了个略略清净的地儿闷声吃茶，极不希望是她！
　　“在下冷霁锋，愿与兄台同饮不知可否？”见到容萱第一眼时，便认出她来，鬼使神差地赶来与她搭言，望她能有所警觉，速速离开。
　　容萱一口茶卡在嗓子里，艰难咽下，心中不住咒骂冤家路窄！一面埋头详装饮茶，一面急道“恕在下不大方便，还请兄台另寻他处”。
　　谁知冷霁锋一改往日道貌岸然形象，不顾反对撩袍坐下，貌似甚为关切道“小兄弟莫不是有什么难处？”
　　是有难处，难处就是怎样才能让你立刻、马上消失！
　　容萱把手中茶盏捏的摇摇直晃，恨不能扣到他脸上！放下茶盏，抬手抵唇，以假咳遮掩小半面容“没，我没什么难处，既然你喜欢坐这里那就坐好了，在下告辞”
　　容萱起身欲走，偏此时看到苏柔，当真是她！
　　在马车上遇到她时，虽落魄却也无人敢欺辱，而今、、、！
　　快步上前，定定望着她眉眼轻细、苍白如斯的小脸，心内五味杂陈。成王败寇是没错，可关苏柔何事！
　　转头向那半老徐娘恨道“我要为她赎身！”
　　不料那女人咯咯娇笑两声挑眉回她“这我可做不了主”
　　“谁能做主？”
　　“我”
　　容萱惊疑不定地望向从帷幔后踱步而出、手执折扇、头束玉冠，一色白袍肩绣鳞纹、唇角浸笑的男子，恍然明白自己落入一个圈套！
　　“萱萱对不起，殿下说只要我配合就饶恕我们一家，我、、、我没有办法、、、”苏柔哽咽不成声，清泪滚落。
　　容萱抬袖为苏柔擦拭泪水“他处心积虑要抓我，即便没有你，也会有别的办法，不必自责”。
　　看了看冷霁锋，又望了望烨珩，容萱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是逃不掉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萱萱，你该好好记着本殿今日教给你的”烨珩上前一步，用折扇在容萱脑袋上敲了敲，笑叹“你可真是一只三窟狡兔。但，再怎么狡猾的猎物也逃不出本殿的掌心。只要本殿想，没有什么是本殿得不到的”。
　　“那我不逃了。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呢？”容萱偏头看他，目光澄澈，不起波澜，似认命、似无畏。
　　“回去再与你算”烨珩戏谑轻笑，牵着容萱往外走。
　　冷霁锋原还想伺机为容萱求情，却见太子全无怒意，反不知如何开口了，跟着出了百花园。
　　“上来”
　　烨珩竟要自己与他同辇吗？容萱蹙眉“这么多人我还跑得了吗？”
　　“不知好歹”烨珩气闷，手上用力直接把人拽上来。
　　容萱忐忑不安地侧坐一旁，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坐以待毙！假作扯衣角，检查了一下腕上的钨金绳，偷眼观望四周形势，眉头皱的更深。
　　“还想着逃呢？”烨珩瞥他一眼 ，笑意阑珊。
　　容萱暗自咒骂，并不答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好有什么好说的！
　　“生气了？”
　　容萱冷哼一声，嘲弄道 “我现下可是太子殿下的囊中物，生死全凭殿下一言而决，哪敢生什么气！”
　　“你还真是不知好歹”烨珩略一皱眉，不再理她。
　　太子府已近在眼前，容萱心中大急，等进了府邸怕是更难出来。
　　车辇停稳，烨珩起身下辇，众人护在车前。如此大好时机，不走、更待何时！
　　于是在烨珩脚着地的那一刻，容萱掷出腕上钨金绳，顿足跃开数丈。
　　烨珩大怒，抬腿踢翻一侧的内侍，足尖轻点，腾身掠来。
　　容萱嗤笑，任你轻功卓绝也别想追上我！挥动手中钨金绳，将烨珩甩在身后。
　　烨珩眸底益发阴沉，若寒潭将溢，冷冽难掩。曲臂一掌、折扇脱手，直劈容萱后颈。凌厉的掌风顺势而来，容萱根本避之不及、生生挨下。血滑落嘴角，身子一软，钨金绳同她一齐跌在地上。
　　“我道你有多大本事，却连我一掌也接不住？”稍后即至的烨珩怒意犹存，冷冷走到容萱身旁，看到她腕上钨金时，恍然大悟。
　　容萱挣扎着想要离他远些，孰料一动后颈剧痛，一口鲜血咳出，人便昏了过去
　　“殿下，请放过她”冷霁锋也不知是何缘故，竟对这个踢伤自己的小姑娘心生不忍。
　　“胡说什么！去叫御医”烨珩抱着昏迷不醒的容萱，疾步进了暖阁。
　　见冷霁锋站着不动，杭宁皱了皱眉，转身去请御医。冷霁锋，你有几个胆子，敢违抗太子命令！
　　烨珩坐在床头颇有兴致地把玩着容萱腕上的钨金绳，笑意莫名“你对碧海城、太子舍轻车熟路，又有内宫的金凤钗，还以为你是凌国的漏网之鱼，不想却是这样”。
　　“殿下，她、、、没事吧？”
　　“你，关心她？”烨珩侧身斜扫向冷霁锋 ，分明是自下而上的观望，被看的人却生出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没！臣下只是、、、”
　　“没有最好”烨珩懒得听他解释，只明白给出一个警告
　　“殿下，御医到了”
　　烨珩收了容萱的钨金绳方从床头坐起，错身让御医诊治。
　　“这一掌虽重，也只是外伤，调养几日便可痊愈，殿下不必忧心”年过半百的老御医小心翼翼地诊完脉，小心翼翼地禀给烨珩，生怕有一丝一毫的行差踏错。
　　“恩”烨珩点头，挥手让他们退下。
　　冷霁锋本已转身却又忍不住回头，见太子殿下一掌拍在容萱后心，失声惊呼“殿下不可！”
　　“出去！”烨珩虽未回头，明显已然动怒。
　　杭宁急拉冷霁锋出来，阖上门，语带责备“她胆敢伤了殿下，废她武功尚算仁慈，你又何必紧张”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武功被废、等同废人，比死更痛苦。她还是个小姑娘，该承受这些？”冷霁锋压着情绪说完，拂袖而走。
　　容萱只道今番必死无疑，不料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银纱垂垂、温香软卧的大床上，撑臂坐起，撩开帷幔，见得此间白毯铺地、璎珞缀墙，案上一炉檀香尚未燃尽，清烟袅袅
　　“饿了吧，先吃些粥”疑惑间门被推开，手捧托盘的宫装少女迈着碎步、款款走来，容萱略略失神，迟缓地端起粥，心不在焉吃着。忽瞥见身上雪白寝衣而非自己之前的衣服，慌忙放下碗挽袖一看竟不见了！
　　“我的钨金绳呢？”
　　云乔一无所知，只是摇头
　　容萱不死心，又问“是你救了我吗？”
　　“是本殿救了你才对，萱萱要如何酬谢本殿？”
　　云乔一见来人即刻跪拜
　　容萱心中忿然，本就是你把我打伤的，还好意思要什么酬谢！再没有比邺太子烨珩更厚颜无耻的了！倚着床沿，拿眼往窗外瞅。
　　烨珩不以为杵，由云乔伺候着脱了靴子，撩袍坐在软榻上。
　　“怎么，粥不合胃口？”见案上剩下大半碗粥，烨珩眉头微皱。
　　云乔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没有，很好吃”容萱又复端过大口大口吞咽，不消片刻便一粒不剩
　　云乔这才舒了口气
　　烨珩不耐地斜她一眼，冷声道“退下”
　　“刘丛怎么给你找了这么个不经事的来伺候”烨珩颇有不满。
　　“呃，我们年级相若，好相处”云乔仓皇若逃的身影使得容萱亦有惊怕 ，不自觉退了退恭敬道“烦请殿下赐还钨金绳”。
　　“可以”烨珩向前探了探身子，不怀好意戏笑道“要本殿还你也可以，先说说你都用这钨金绳做了些什么好事”
　　提起这事，容萱立觉理直气壮起来“我做的当然是好事！”
　　“哦？鸡鸣狗盗也是好事？本殿还真是长见识了”
　　不理会烨珩的嘲弄，容萱掀开帷幔往床上一坐，气道“难道平民百姓就该挨饿受冻？高官富贾就该豪奢无度？我拿他们的钱赈济需要的人、损有余而不不足有什么不对？”
　　哪里长大的人才能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呦，萱萱真是有学问，损有余而补不足都知道”烨珩闲闲地以折扇敲着手掌，满是调笑
　　容萱横眉，对他怒目而视
　　“给你钨金绳”烨珩笑笑，当真从袖中掏出钨金绳 ，像抛玩具一样抛给她“拿着玩吧”
　　“什么意思！”容萱握着钨金绳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暗运内力却发觉丹田空空如也！“你废了我武功！”容萱伸手指着烨珩，彻底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