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也回不去了》糜烂烟灰

6、交错

　　说实话我是头晕着回到住处的。

　　名叫白合的女孩在第一次见面时亲吻了我。大脑中仅存的这一讯息让我既兴奋又不安。换位思考一下，假若是我在今晚分手时作出这样的举动，她会作如何反应？回家，开门，洗澡的过程中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最后我将各种假设的情况一一否定，无奈地笑了出来。

　　结论是，我绝对不会在初次见到一个异性时亲她，喝醉了酒也不会。

　　但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发生了，对此的记忆异常清晰。

　　洗澡完毕，点上一支烟。是软包的Marlboro，几年来一直吸的烟。

　　烟总是可以在短时间内让心情安定。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喝了一口之后按下电脑的电源按钮。

　　进入邮箱，白天的那封邮件再次将我拉回另一个现实。

　　“不介意我还对你用这个称呼吧。

　　介意也没办法，当初你允诺我可以一直这么叫你的。”

　　用这个熟悉的口气跟我说话的人，已经多年不见。两人一直都未曾尝试主动去联系。我总是想当然地认为她在另一个城市过得很好，也许事实正是如此。我甚至一度认为她已经结婚，过着平淡却安稳的日子，像这个年龄的绝大多数女性一样。

　　可是，为什么忽然要见我呢？这个问题较之前面那个问题更为抽象。实质性的区别在于，白合亲吻了我，即使我想不出合理的解释，事情已经发生，放在那里即可。而余萍的到来，尚要等待未来的某个时间才可发生，所以当我尝试去思考其背后的原因时难免陷入连环相扣的疑问当中。

　　或许她准备嫁给某人了，在出嫁之前觉得应该见我一面，毕竟我是她长大后爱上的第一个男子。也或许她已经结了婚，感情生活并不如意，想找个人倾诉一番。但随即又觉得这些推定都不太具有现实性。

　　在时间前进了这些年后，我对于她是个怎样的存在，我真的没有把握说清楚。唯一确定的是，我曾和她深深相恋，但后来我们分了手。

　　好歹抓住一些实质性可以依赖的东西。曾经的恋人，存在某些联系，那么见面虽说不是务必为之，倒也未尝不可。

　　音响打开，音乐响起。是Roxette乐队的It Must Have Been Love。大意是曾真心相爱过的人，现在已经不在一起。

　　还不到睡觉的时间，于是又点上一支烟，开第二罐啤酒。

　　无论烟酒，我都享受大脑因受到刺激而微晕的过程。更妙的是可以自己掌控这个过程的发展，在感觉恰好时嘎然而止，好比So Fell Autumn Rain的最后，激烈而快意的旋律以刚好可以接受的速度转弯，以一句”So fell winter”作为结束，听后感觉旋律仍在，意犹未尽。

　　关闭邮箱的时候，看到来信人的邮箱名。兴许是受职业习惯影响，我突发奇想地将它在google中进行搜索，结果却大出意料。

　　在搜索结果的第一条，我发现了她的MSN Space。

　　莫名地有些紧张。几分钟前为之苦恼的问题似乎可以很快找到答案。但正是这即将揭晓的真实让我心跳加速。四年了。在这时发现关于她的一些信息，可能会将我留存在心中的那个人击为粉碎。

　　我点上第三支烟，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六个来回。在窗边我看到楼下的马路上一个流浪汉模样的人蹒跚走过。

　　熄灭烟蒂，坐下来点击了那个链接，顺利进入。

　　头像不是本人，而是一只毛茸茸的狗。我有印象，这是她20岁生日的时候我送的礼物。个头和她差不多，后来她嫌这东西太大，盘踞在床上侵占了她的空间，就收拾起来了。分手时问我是否需要寄回，我没有接受。

　　并没有着急看她的日志文章。决定在发现那些文字表明的真实之前，先搜寻一些暗示性的边缘信息。

　　头像下面有一段个人说明：“在叙述那些故事的过程中，很多以为早已淡忘的东西又重归记忆。怀着某种茫然的愤怒，我站在时光的尽头用沙哑的嗓音大声呼喊。我知道一旦离开就再也回不去了，可是如果无法忘记你，我又怎么可以胸怀坦荡地再去爱谁。”

　　我决定今晚暂不看下去。这样熟悉的语言，让我的心在一瞬间收的很紧，握着鼠标的手有些颤抖。如同那段文字所说的，很多我以为已被时空隔绝的情绪，在此时又重新鲜活起来。我真切地体会到她所说的茫然的愤怒，因为我也曾在另一头用无望的嗓音大声呼喊。

　　一旦离开就回不去了。可是我们又要见面。

　　我像一个飘在地球外太空中的人，一边遥望着对面的真实，一边晕眩地想要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