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也回不去了》糜烂烟灰

5、初遇

　　一个烦躁的中午，我背着书包在校园里走动。去超市买了玉米味的雪糕和一盒“将军”牌香烟。超市的建筑很有特色，据传曾经是一座修女院，外国人建造的。在当今的城市，人们乐此不疲地竖起一座座水泥块状建筑，配以沥青马路，作为所谓现代化的荣耀。于是在这独立的大学校园里存留有几座这样古旧风格的房屋，反倒让人觉得情趣盎然。我在一楼的貌似讲道场所的大房间里坐下来吃雪糕。由于建筑的墙壁很厚，外面又种植了极粗大的杨树，呆在室内感觉比外面凉爽的多。我环视四周，墙壁显然已经被重新粉刷过，成排的黄色桌椅显得与这座青砖建筑本身的味道格格不入。由于是午休时间，来这里上自习的人寥寥无几。第一排有一对情侣趴在桌上睡觉，脸对着脸，手拉着手，女孩的鼻子形状很完美。

　　吃完雪糕，感觉脑袋里的温度略降了一些。走到外面，点上一支“将军”，开始朝着法学院的方向走。途中路过一片小树林，种植的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杨树。看来已经生长了十到二十年的光景，这种树的主体非常挺拔，看起来让人担心遇到大风则会在清脆的咔嚓声中折为两段。但是这么多年来似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树的间隙中安置有大理石的圆桌和圆凳。凳子制作得特别像鼓，只不过一眼便可看出它是冷冰冰硬梆梆敲不响的。我并不着急去教室，那里在中午总是又热又闷，连空调都没有装，风扇又吵又没力气。于是从书包里揪出一份China Daily垫在屁股底下，懒洋洋地坐在鼓一样的凳子上面把烟抽完。这时候我体会到了这凳子的妙处，因为感觉到和它接触的那一部分身体有凉气传来，顿觉精神为之一振。为了让凉爽更直接一些，我干脆将那份报纸抽了出来。大约过了五分钟，感觉凳子的温度似乎和我的体温达到了平衡，于是转移到另一个凳子上面，把报纸在圆桌上摊开来看。草草浏览了体育版的新闻，看到宿舍某朱朝这边走来，右手拿了一支绿豆沙雪糕，左手提了貌似很冰的汽水，一脸很快活的样子。

　　“哇，ricky，原来你自己在这里逍遥呢！雪糕要不要来一口？”

　　宿舍的六个兄弟对我的称呼可谓五花八门。这位总是喊我的英文名ricky，廖和于叫我阿平或徐阿平，其他人通常称呼全名。阿平我感觉像主子对一个表现还可以的奴才的昵称，徐阿平则显得非常怪异，称呼全名又觉罗嗦且生分。ricky是我最满意的。

　　“啊，我也刚吃完一支！汽水拿来让我喝两口！”

　　“你小子还挺会享受的，这个我还没“开包”呢！”

　　“……”二话不说，直接夺过来拧开大喝一通。感觉那液体通过嗓子进入体内，流经之处的细胞都在兴奋地跳跃。可见冰镇饮料真是个好东西。

　　“小朱”是我对他的称呼。

　　吃完绿豆沙之后，他从我手中接过汽水深深地喝下一口，貌似很爽地“啊”了一声。我又点了一支烟，左胳膊支在石桌上，用手托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的一条流经校园的小河发呆。河水不算清澈，但好歹它是一直不停向前走的。他则斜靠在石桌上继续喝汽水，每隔一口发出一声“啊”的动静。他的下巴略微上扬，脑袋与地面呈120度。在看天空。但首先看到的应该是密密麻麻的杨树叶子。在接下来六分钟的时间内我们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变。两人的双肩书包靠在一起站立在石桌的当中，像两个交情还过得去的人醉酒后相互以对方的背部作为支撑。微风吹来时候树叶发出低调的沙沙声，两只喜鹊在树林里飞来飞去。也许它们是情侣也未可知。连续吸两支烟让我的脑袋有些轻微的晕眩，不过那感觉并不讨厌。

　　大学的最后一年，关于前途我们想的不算多。在这样一个午后，我透过香烟燃烧时飘在空气里的青烟，看着不远处浑浊的河水，竟似乎听到时间流走的声音。

　　一声脆响将我从这样的思绪当中生拉硬扯出来。像是什么东西从空中疾速跌落地面的碰撞发出的。

　　正在疑惑时，听到小朱大喊“Shit！！！”扭头望去，原来是一坨喜鹊的粪便击中了石桌，有些许溅到他的书包上。都知道这喜鹊是喜鸟，没想到它们也会做这样的缺德事。他赶紧掏出纸巾擦拭书包，我却已是乐不可支。

　　“天屎（使）降临啊小朱同学，恭喜恭喜！”这么说着，我都搞不清楚是在安慰他还是幸灾乐祸。

　　“靠……，这天屎降临到你书包上看你还乐不乐！”他明显懊恼的够呛。

　　“哈哈，这天使说不定就是降临到我头上的呢！你的书包把它抢走了，太过分了，晚上请我吃雪糕作为补偿！”我在想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小子人品太差了……”他俨然已经无语。不过听到我的戏谑倒也乐了。

　　等他清理完毕，我搂着他的肩膀一起向法学院走去。

　　自习室里已经有半数的座位坐了人。

　　我最喜欢的位置是最后一排靠中间的位置。坐在这样的位置会觉得后脑勺特别安全，否则总感觉它暴露在后排的人的眼前，会非常不舒服。

　　很庆幸的是最后一排尚有一个空的座位，我赶紧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来，为后脑勺在整个下午不用被别人看而窃喜。环视整个教室，发现有三分之二的人在睡觉。最过分的是坐在我右边座位的女生，上身呈扭曲状，有些许口水流到了书上。

　　习惯性地在看书之前先摊开日记本写点东西。恰巧这一页的右上角印有飞鸟的图案，我又不由地想到刚才发生在小树林的一幕。想大声笑出来，但还是捂住嘴巴忍住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天气开始变得阴沉。再过半个小时，教室忽然断电。光线暗到无法看书。楼道里面变得热闹起来。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廖发来的。

　　“徐阿平，停电了没法看书，跟我打球去吧！”

　　没理由拒绝。走到窗边发现外面并没下雨，只是天空昏黄，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回到座位收拾书包，看到旁边睡觉的女生仍沉在甜甜地睡梦中。忍不住想她垫在脑袋底下的书上是不是又多了一定数量的口水。

　　走出教室发现廖在门外，正打电话游说另外的人加入打球队伍。

　　和他并肩走出教学楼，发现外面凉爽了许多。有凉爽的风吹来。

　　“看来必然会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去换衣服！”想到打球我简直要飞奔起来。

　　路两边的花园里各种植物生长地郁郁葱葱，有园丁正在修理草坪。

　　正准备把中午发生在小树林的趣事告诉廖，他却先开口了。

　　“刚我从后门看到坐在你旁边睡觉的那个女生，你认识不？”

　　“不认识啊，从来没见过。你认识她？”

　　“嗯，她是中大过来的交流生，我老乡，名叫余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