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结》苏沫漓

8、第八章

　　老夫人住过房虽许久没人住过，但十分干净，看得出经常有人来打扫。我看了看外头依旧下着大暴雨的天，在窗边的椅子坐下。手肘不自觉搁上一旁的桌子托住下巴，然而却感觉有些奇怪了，我将手抽回，桌子上留下一个印子，与干净的屋子相比，这桌子像是有十几年没被打扫过了。
　　这就奇了，没道理每次打扫都忘了这张桌子吧，我又摸了摸坐着的椅子，亦是一尘不染的。我唤来福妈找一块湿布，自己想把桌子擦干净。福妈却盯着桌子愣住了，“夫人，这桌子恐怕擦不得。”
　　我闻言抬头看了一下福妈，“怎么了？”
　　“夫人等等，我去找这的住持。夫人千万别动这桌子呀。”福妈急急跑了出去。
　　这桌子怎么了？这时本开着的窗突然关上了，并传来以指扣窗的声音。我本是妖，哪怕真是有鬼怪的出没也不应把我给吓着，但也许是过惯了正常人的生活，我竟真把自己当人了。心里一惊后，又自我嘲笑了一番，我淡定地打开窗，结果这窗外站着的竟是慧清。
　　“施主莫怕，我是想来提醒一下施主的。”
　　“请说。”
　　“施主记着，跟周遭不一样的东西动不得。”
　　“你是说……”

　　“夫人，怎地在这睡着了？”我手一滑，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才发现刚刚竟是在这桌子旁睡着了。我立刻用手摸了一下桌子，却已经是干干净净的了。
　　“福妈，你刚刚擦过这桌子了么？”
　　“没有呀，夫人，我这才刚刚进来，想问夫人，晚饭是在房里吃，还是去和滞留下来的女眷们一块吃？”
　　“就在这吃吧。”

　　福妈走后，我把手按在桌子，打算探一下这桌子上有什么将我催眠了，却不想这一按不幸地再次被催眠了。
　　但这一次，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睡着了。
　　因为，我正站在庙里的天井中央，阳光将天井里照得亮堂，这寺庙似乎还在修建当中，到处洒满了木屑和弥漫着未干透的漆味。
　　一名男子拥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那女人似乎很虚弱，头靠着男子的肩，散下的头发遮住了脸。他们渐渐从我身旁走过，似乎我是不存在的。我下意识看了自己的影子，地上什么也没有，看来我是不被人所看见的。
　　我大胆地走到他们面前去看那女人，待他们站定了，那名男子轻声说：“莲衣，你看，快修好了呢，很快你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那叫莲衣的女子抬起头，我一惊，这不就是那神坛上的观音么，那观音像竟是照着这个女子模样刻的。那女子抬了头却并不看向庙里，却直直地看着我，我与她四目相对，一时感到巨大的威压从头顶压下，双腿不禁有些发软。就在我快支撑不住跪地时，莲衣却移开了目光开始打量寺庙周围，我不禁松了一口气。

　　“敬衡，你本不该这样做的，这是逆天的。”
　　“如果逆天能救你的命，我愿意一试。”
　　“那你想救我呢，还是想害我呢？”莲衣突然收了满眼的温柔，目光凌厉地看向身后这个男人。
　　男人松了手慢慢退开，神色哀伤喃喃自语道：“莲衣，你就这么不信我么？”
　　“那这锁魂阵是谁教你的呢？”莲衣伸手抚上男子的脸。
　　“嗯？这不是聚魂阵么？那个和尚说，这个阵能把你四散了的魂魄给找回来的。”
　　莲衣伸手抱住那男子，半仰着头亲了那男子一下，“傻子，被人骗得团团转还不知道。”
　　“嗯？我被那和尚骗了？”
　　“你既然提前带我来看了，那就没事了，把要漆上的金粉混上我的血，就真的变成聚魂阵了。”
　　“莲衣，那和尚？”
　　“既来之则安之，他是冲着我来的，那就顺便帮一帮我吧。”

　　下一刻寺庙已然建成，神坛上的观音像也摆好了，我踏入庙堂里，发现那观音像十分正常，与我之前在庙中所见那个酷似莲衣的观音像完全不一样。
　　“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走进来的呢？”一声妩媚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转身，莲衣正站在门槛处，一扫之前虚弱的模样，面若桃花笑盈盈地看着我。
　　“这是你创造的么？”
　　莲衣并不回答我，一步步走过我身旁，来到观音像前，伸手抚上那观音像，看着那观音像对我说：“逢魔时刻死的妖，也只有这样大的怨气，才能窥见我设下的幻境。那你，可寻回自己的记忆了？”
　　“还没……”我黯然低了头，自己似乎已经不那么想寻回那失去的记忆了。
　　莲衣见我低了头却又笑了，“不想继续了，是吧？做人多自在何苦寻回那么大怨气，既然你不想了，那就别参合我的事，乖乖回去，忘了这些。”
　　“那你是想要别人的帮助么，我可以帮你的。”我急急脱口而出。
　　“把你的手给我。”莲衣接过我的手，用食指在我掌心画了些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小容。”
　　“小容，好，我记住了。”莲衣抬头又是对我一笑，“那拜托了。”
　　手心一痛，我从梦境醒转过来，摊开右手，掌心是一朵桃红色的莲花。莲衣只给我留了这样一个印记，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