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朝斗》忘忧果

5、第 5 章

　　如此过了半年光景，这日，玉虚道长登坛高坐，召集附近善信男女，开讲大道。晏龙虽然年纪尚幼，但玉虚道长确实也了得，一番道论讲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只把晏龙也听得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如醉如痴。却在这时，坛下一干善信男女中，忽的传来一声轻笑。这笑声虽然是轻巧，无巧不巧，正在道长讲话那间歇发出，登时众人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晏龙正在坛下，近着案台之所，听见这声轻笑，不由抬眼望去，就见一群低头敛眉的善信男女之中，独有一女，含情带俏，正掩嘴偷笑。晏龙记性甚好，只看得一眼，登时就有些魂飞魄散，那女子不是别人，可不正是晏家那小女，被邱慕白一刀斩断了咽喉死得血珠飞舞的晏春花么？晏龙惊得不敢吭声，只把身子往清风背后缩去，唯恐被晏春花发现。
　　玉虚道长涵养甚好，虽是对晏春花白日之下妄自发笑不喜，却也不计较，只看向晏龙，道：“你在班中，如何癫狂起舞，不听我讲？”晏龙定住心神，道：“启禀师父，弟子诚心听讲，适才悟到师父妙音之处，喜不自胜，故而不觉做出踊跃之状，还请师父恕罪。”
　　这时晏春花立在人群之中，俏生生道：“道长，你新收这小徒，看来确是有慧根之人，道长真正是好福气也！”她说话时声音略感沙哑，似是为某物所伤一般。
　　玉虚道长一笑，复又看向晏龙，问道：“你既听得出我这道法的妙音，我且问你，你到我这观中，有多少时日了？”却原来晏龙自进道观之后，玉溪道长一心只在他敬献的孙孟林人头之上，其他诸多杂事，全不在意，加之晏龙又伶俐，不曾惹出纠纷是非，是以竟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晏龙道：“弟子进门，已有半年之久。”玉虚道长道：“既有半年之久，又喜识我这妙音，我且问你，你今要跟从我学些什么道？”晏龙道：“但凭师父教诲，只要是师父教的，弟子便就学了，半分不敢不从。”玉虚道长道：“便是如此，我教你个‘术’字门中之道如何？”晏龙道：“术门之道怎么说？”祖师道：“术字门中，乃是些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能知趋吉避凶之理。”
　　晏龙尚未开口，晏春花先替他讲了话，“些许雕虫小技，不得上天，不得入地，不得长生，不得不老，小师父，我若是你，必然不学，不学。”
　　玉虚道长道：“也罢，那我教你‘流’字门中之道如何？”晏龙又问：“流字门中是甚义理？”玉虚道长道：“流字门中，乃是儒家、释家、道家、阴阳家、墨家、医家，或看经，或念佛，并朝真降圣之类。”
　　这时晏春花又道：“各家道法庞杂精深，没有七八十年光景，如何能晓得个人真谛，道长些许年纪，怎的如此托大，自诩能将这各家流派一清二楚讲明白，真正是可笑，小师父，我若是你，必定不学，得一点皮毛，莫如不要罢了。”
　　清风有些耐不住了，道：“小施主要是觉得我家师父道行不深，自可速速离去，何须在此妖言惑众，挑弄是非，离间我家师父和师弟情谊？”晏春花娇笑了两声，掩着嘴道：“小道士年虽不大，脾气倒不小，也罢，小女子不说就是了。”
　　玉虚道长又说道：“或者，我便教你‘静’字门中之道如何？”晏龙道：“静字门中是甚正果？”祖师道：“此是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或睡功，或立功，并入定坐关之类。”晏龙道：“这倒是不错，弟子甚是喜欢。”说话间他拿眼去看晏春花，不知她要说出什么言语来。
　　果然，晏春花道：“道长真正是误人子弟，你上了年纪的老者倒还罢了，这小师父年不过六七岁，你就教他参禅打坐，戒语持斋，这大好韶光岂非是白白辜负？真正是不可理喻，简直要笑死小女子了。”
　　晏龙偷眼去看道长，见他面无表情，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玉虚道长道：“如此说来，竟是没有一项，是合适你练的了？”
　　晏龙心中疑心大盛，猜不透玉虚道长此番言语是何道理，那晏春花是如何起死回生的，眼下已经不重要，他只疑惑为何玉虚道长会对这女子百般忍耐，不仅如此，明明是自己要拜师学艺，为何情况看来竟仿佛是晏春花要拜玉虚道长为师学艺一般？真正是令人费解。
　　晏龙道：“弟子但听师尊吩咐，必当倾心听从。”玉虚道长道：“你且思量一番，想的清楚了，再与为师说明白。”言毕，道长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
　　晏龙不敢有误，搭口道：“谨遵师命。”
　　等道长走远了，坛前一众善信男女，也都各自散去，唯留下晏春花，对住晏龙言笑不语。清风见状，去扯晏龙衣袖，低声与他说：“师弟，你莫理会这疯婆娘，师父今日断断是被她气得动了真火了，你要是与这疯婆娘来往，只怕师兄我也护不得你。”晏龙道：“师兄放心，我断不与这女子往来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等到这日夜间，三更时分，晏龙听得门外有人扔了石子敲他窗户，他料到九成九是那叫做晏春花的女子，却也还是打开了窗户。月在长空，皎皎如雪，果见那女子穿一色的白衣，披着乌黑头发，正站在一丛芭蕉树下，对住他招手。晏龙想到那日明明已见她血溅孙府，死得一点气息都无的了，这会儿却又鲜活如故的来与他相会，不由毛骨悚然。
　　晏春花笑盈盈的，道：“小师父，来，我有一样物什交与你。”晏龙牙齿打着颤，后背都是白毛汗，道：“你莫靠近我，我师兄可不会放过你。”晏春花笑道：“小师父莫慌，我这物什，乃是尊师玉虚道长正急等之物，你拿了这物什与他，他必对你另眼相看。”晏龙道：“便是如此，你如何不自己与他，却要我来转一道手，徒费工夫。”晏春花道：“皆因我是女子，不便入尊师洞府，是以，特特求肯你帮上一忙，日后我必恩谢你万千。”晏龙道：“你有什么物什，明日交予我也是一样，做什么要在这半夜三更天，来私相会我？此举当真是大大的不妥。”
　　晏春花道：“小师父言之有理，那我便明日前来与你一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