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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催花未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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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如认为,命运还是十分眷顾自己的。本以为,弘历娶了即出身名门又美貌大方的新福晋,便会多多少少在她身上多下些功夫。可庆幸的是,弘历不过是新婚后在福晋房里多待了几日,之后听说两人几乎形同陌路,实在让人纳罕。
“爷如今有了福晋,怕是连妾身长什么样都忘了吧,“晚间弘历歇在她房里,慧如边服侍着他更衣,还是忍不住向他撒娇。
“人都在你这儿,还说这酸话,”弘历笑道。说到底,慧如虽有些小性子,但雨晴的冷漠,他算是受够了,想想就来气。
“宫里都说四福晋长得最好看,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妾身能不忧心么?”
“她长得俊不假,可哪有你贴心。“
慧如”哼“了一声,不过,听着后半句还挺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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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雨晴已进宫一个月了。早秋的御花园,别有一番清新怡人的景致。池中残留着几朵盛夏时的荷叶,而艳粉色的荷花瓣,已然凋落。岸边的菊花刚被园丁们栽入土中,仍是含苞待放。恰到好处的凉爽之意使人感到十分惬意。
这日,雨晴陪皇后一起逛着园子,欣赏着一路的花卉。昨夜刚下了雨,晨光中的枝叶都浸了晶莹的水珠。
皇后看着甬道两旁的花草,向雨晴感慨道,“人都说春天的花儿美,竟不知这秋日的草树,倒别出心裁,美极了。”
“可不是。这御花园里真是聚了天下的奇景。”
“只可惜了,这好花好景,却没几个能闲下来认真赏它的人。”
见皇后大多是自言自语,雨晴也没紧着作答。正走着,她一抬眼,忽然见不远处的拐角有两个与自己年龄相似,面貌陌生的两个姑娘站在荷花池旁,指指点点地看着水里的金鱼。
皇后也看见了她们,脸上瞬时露出了亲切的微笑,向雨晴道,“她们两个,可是咱们皇宫里的两个小霸王。”见雨晴一脸莫名,皇后便拉了她的手道,“走,本宫带你去见识见识。”
两个嬉笑玩耍的姑娘见皇后来了,忙笑着围了上来,请安行礼道,“皇额娘吉祥!”
皇额娘?雨晴深感疑惑,暗自思忖着。雍正的四个女儿都早殇,何来“皇额娘”这个称呼?
近看,眼前的两个姑娘,好像比雨晴小几岁,稚气未脱,眉眼间既有着皇家宠儿的贵气,又有青春少女天真的笑意。左边的姑娘高一些,身穿浅绿色,右边的姑娘则是一身的粉红,合在一起正像水中的荷花。
皇后向两个姑娘笑道,“还不快见过你们四嫂。”
“给四嫂请安了。”两个人齐声道。
雨晴一愣,忙还礼不迭。
身穿浅绿色的少女莞尔一笑,上前拉住雨晴的手道,“前几日听奴才们说四哥娶了天底下最美的福晋,我还不信呢!”
另一个女子抢上前对她嚷道,“你快别在四嫂这里邀宠。”
皇后摇头向雨晴道,“她们两个,是皇上的养女,从小在宫里,不见则以,一见就打得不可开胶。”她指向身穿绿色的少女道,“她是本是怡亲王家的格格,叫明玉,”又指向另一个身穿粉红色的少女道,“她是庄亲王家的,叫可欣。雨晴你日后在宫里,见着她们可要躲。不过,她们自小和弘历都是最要好的。”
雨晴这才渐渐记起来,曾经好像听人说过,庄亲王和怡亲王的两个女儿,过继给了雍正,因年少尚未册封,分别在宫里称为欣格格与玉格格,序齿为三公主与四公主。她端详着眼前的两个格格,对她们顿时有了好感。这种纯真的烂熳,是深宫中少有的。
明玉笑道,“您就知道拿我们开心。”她身材纤瘦,五官称不上绝美,但一双黛眉镶嵌着灵秀的杏核眼,顾盼神飞。
可欣挽住皇后的胳膊道,“皇额娘最疼我们了,不是么?”她比明玉矮些,身材丰腴,一张鹅蛋脸带着耐看的酒窝,一见就让人觉得轻盈可亲。
对皇后如此随意说话的人,宫里或许也只有这两个格格。可皇后却是宠溺得看着她们道,“是,是!本宫说错了。”
雨晴看着明玉和可欣,也笑道,“两位妹妹真是惹人喜爱。”
“本宫已把她们两个宠坏了,你再夸,就无可救药了。”
“皇额娘,”可欣撒娇道,“您这会子要回储秀宫,就让我们陪四嫂逛园子吧,行不行?”
皇后满脸无奈的笑容,“好,都依你们。秋月,咱们回吧。”
“恭送皇额娘!”
皇后走了,明玉便拉她们一起去水边的亭子里坐着。雨晴已被她们的天真无邪所感染。毕竟,自己一二年前也跟她们一样。
“四嫂,宫外是什么样子?”可欣丝毫没有什么客套,只像是同雨晴已相处了许久。
“咱们今后就是姐妹了,你们叫我雨晴就好。”
“好!”明玉笑道。“我一见就知道,你不像宫里别的人。”
“什么别的人?”雨晴问道。
明玉皱了皱鼻子道,“除了皇额娘,别的娘娘们......还有三嫂、五嫂,都太拘谨。”
这两个格格,还是太稚嫩,太受皇上、皇后的宠爱,丝毫没有觉出宫里的阴森之气,真是她们的福气。于是,雨晴笑道,“你们从小进了宫就成了皇阿玛、皇额娘的手上明珠,自然不晓得,宫里‘别的人’,是如何要谨言慎行,小心处事。”
可欣道,“我们何尝不知道。皇阿玛说了,再过几年,我们要嫁到蒙古。到那时候,就要什么恪守妇德......小心侍候公婆......不能仗着自己是皇家的公主......皇阿玛每次都说那么多,我也记不得了。”
“哼!蒙古那种地方,我才不愿意去呢。”明玉大声道。
雨晴又笑了,“你们不是想知道宫外如何么?蒙古也是宫外。那里有白山黑水,可以在草原上骑马飞驰,也或许是件乐事。”
“还是雨晴姐姐说得好!”可欣笑道。
忽然,从亭子外飞进了一只蝴蝶,引得明玉飞身而起,指着它叫道,“你们看,那边有蝴蝶!”说罢,同可欣一起跑了出去。
雨晴毕竟是皇子福晋的身份,比不得两个自小娇惯的格格行动自在。可看着她的两个新友人,雨晴只觉得,这皇宫中,或许也不是什么可怕的牢笼、冷酷的冰窖。只要不去奢望什么天长地久的爱情,不去想那个当年与自己明誓,如今却判若两人的弘历,宫里的日子也能在平淡、拘谨的礼法中有淡淡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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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爽快地答应回储秀宫,其实是因为有奴才们前来禀报,说弘历奉她的旨意,已在储秀宫里等着请安。
“儿臣恭请皇额娘金安。”弘历躬身行礼道。
“本宫刚从御花园回来。跟你家福晋逛了一圈,不巧碰见了玉儿、欣儿两个。她们死缠着要同雨晴一处玩,我只得回避了。”皇后说着,一脸的和蔼。
“她们三个若能合得来,儿臣自然是欢喜。”弘历淡声道。
“可不是。玉儿她们不爱读正经书,也不像别的格格们娴静懂事,只怕日后下嫁时与婆家不和。若能有雨晴指引着,本宫也就减了一半的心事。”
弘历连连称是,又问道,“皇额娘今日召儿臣来,可有什么要事?”
“你坐下,弘历。这事,皇额娘虽不好说,却不得不说。”
弘历有些惊慌,但实在不知道皇后有什么事。“是,儿臣洗耳恭听。”
皇后皱眉,长吁道,“你可记得,你成婚的晚上,嬷嬷们在床上放的丝帕?”
隐约间,弘历想起了。洞房当晚,确实有嬷嬷在床上铺了一块大方的白丝帕。他点了点头。“儿臣记得。”
“那你可知道,那块帕子是做什么的?”
知道,弘历当然知道。那块帕子,铺在洞房里的床上,一来验证新娘是否恪守贞操,二来证明两个新人的确行了事。此时,他脸上难免露出了窘迫之色。与母仪天下、统领六宫的皇后说及这般见不得人的事,令他又可笑,又难堪。
皇后又一脸正色问道,“如此说来,新婚之夜,你那块帕子,为何不曾见红?”
弘历虽知道宫里的规矩,但当晚同雨晴闹翻了,竟忘了这事。再说,他也不可能勉强她......本想,如今已过两个月了,就不会有人问及此事,却不料,问话的人是皇后。他忙跪下请罪道,“皇额娘,都是儿臣的错。洞房那天晚上,我同众人喝酒,不想就喝多了,回到房里竟不省人事,这才......” 他胡乱编道。但愿,乐善堂的那些个奴才都能管得住嘴。
听弘历辩解,皇后也不再追问。“你宠着高氏,本宫也不曾多嘴,雨晴是个好孩子,因此才一直没问及此事。你可给她赔不是了?”
“赔了,赔了。雨晴她善解人意,您知道的。”
“本宫说过,叫你惜福。如今,你皇阿玛可等着抱嫡孙子呢。”
皇后暗示中的警告,再明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