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世界 桃源客栈》北辰玉

21、暗涌

　　一踏入客栈的门，一道红色影子冲着我扑了过来，仔细一看是司徒小慕。“阿玉，看到你活着回来真好。”她的双手如章鱼触须一般将我脖子牢牢缠绕住，“来告诉我，你在夜哭岛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按照我与她母亲的关系，她理当叫我一声姑姑。可她说看我的容貌，这一声姑姑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在她勉强叫了几天玉姐姐后，索性省略了姐姐直呼我阿玉。司徒小慕的性子真与司徒昭华一点差之千里，那副没规没矩的样子，倒与我当年有几分相似。
　　“小慕，我的经历回头我再慢慢对你说，你先来搭把手。”我惦记着段玄机的伤势。刚才只是草草查看了下，已觉得相当棘手。
　　小慕这才看到龙恨天背上背着的血人，眼神中只是略略流过一丝惊讶，马上就帮忙照料起来。半年前小慕来到桃源客栈的时候还是冲动的小丫头，可现在也有几分经得起阵仗的架势了。或许再怎样个性迥异，她始终是昭华的女儿吧，尽管个性跳脱，可无论见到多么异常的事情，都有一种骨子里带来的从容。
　　由于到达的时候是深夜，倒也没惊动客栈的客人。龙恨天与夜无殇合力将人抬入内室。我吩咐杨陌注意客栈周围的动静，便同司徒小慕也走近内室。
　　大量地失血，段玄机的脸苍白如纸。原先在夜色下看得还不甚明了，只觉得是个清秀却带着倔强气质的年轻人。而此刻在灯光下，我竟然发现他竟然生的如此好看，轮廓分明的下巴，薄薄的嘴唇，嘴角微微上翘，秀气而挺直的鼻子，禁闭的双眼下长长的扇形睫毛轻轻颤动，只是那微皱的眉头透着一股子倔强。我伸手把了他的脉门，他的伤势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怎么样？”夜无殇问道。
　　“这已经不是我的法术能够治疗的范围了。”我摇头，“虽然没到筋脉尽断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
　　“段玄机的功力在江湖上算得上顶尖高手，蕊珠宫除非月九华亲自出手，谁能把他打成这样？”龙恨天不解道。
　　“这只是在光明正大地交手情况下是这样的，还有一种情况你并没有估计到，”我看着龙恨天缓缓道，“暗算。经过我检查，他当时是中了七日醉。”
　　“除了暗算，蕊珠宫就不能干些有意义的事么？”龙恨天抱着剑冷哼了一声。
　　在从夜哭岛回来的路上，我们大家都吃过蕊珠宫秘药七日醉的苦头。这种药极难提防，而且中了后前六日都一切无恙，到了第七日药效发作，所有能力都会被暂时封印。它并不是狠毒的药，可中了它却是无比危险。谁在江湖上没三五个仇家，在这时遇上仇家就是死路一条。
　　“那他还有救吗？”司徒小慕在我背后小声问。
　　“我每日早晚将对他念一道静心咒来稳住他的伤势，然后我要配制太虚散，这样才能彻底救他的命。”我看向夜无殇，微微一笑，“药材的事情还要麻烦夜公子了呢。”
　　事不宜迟，我马上坐下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夜无殇。夜无殇迅速看了眼药方，含笑道：“楚玲珑这次要欠我好大的一个人情了。”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尖啸一声，一只白翎长羽的极乐鸟从窗口飞了进来，他将药方折了几折系在鸟腿上，然后挥了挥衣袖，鸟儿飞了出去。
　　段玄机暂时已无恙，仅留下司徒小慕一人照看他。此时客栈四周已布满红莲夜的人，相信没有人可以轻易地突破这道防线。至少我们可以暂时维持客栈的平静。红莲夜的人，若论一对一的实力，或许并不算出类拔萃。但是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都有可能死在一群配合精妙的红莲夜刺客手中。
　　比起招揽高手，红莲夜更喜欢自己培养成员，夜无殇对我说过，他们在红莲夜是一群狼，但是出了红莲夜成为一个单体就什么都不是。所以，他们只能选择永远对红莲夜忠诚，夜无殇微笑着，我在那个瞬间忽然注意到，他纵然是笑着，紫色的瞳仁深处却没有一丝温度。那么我呢？为什么我会成为一个例外？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蕊珠宫的囚徒提供庇护，然后又让我安然脱离？仿佛红莲夜于我只是一个来去自如的所在。在夜无殇递给我象征红莲使权力的红玉莲花的时候，我问过他。因为你和我是同一类型的人，夜无殇高深莫测地答。
　　夜无殇其人，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世间之人，所求不过功名利禄，差异不过程度大小，有人小成即安，有人却要整个天下。这四样皆是他唾手可得之物，可他似乎从不在乎。什么都不求，是因为太过豁达而不在乎，还是所求太多而不拘小节？自夜哭岛归来，我心中一直疑问重重。他独自进秘宝窟到底做了什么，我不认为他有独自战胜浪翻天的实力，那么是什么让浪翻天交出沉水龙雀。
　　虽然一路旅途劳顿，可我被心中的疑团所困，委实无法安眠。我悄然走出房间，轻轻跳上屋顶，却看见房顶的最高处一抹黑影。那人悠然转过头，狭长的凤目微微带着笑意，夜无殇。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原来阿离你也没睡啊。不如我们来促膝长谈吧。”夜无殇长袖一挥拂去身边砖瓦上的灰尘。
　　我欣然接受他的好意，施施然走过去坐下。有一个男人愿意为你拂拭灰尘，并不都代表什么，很可能只是出于一种习惯，夜无殇便是如此。我见过太多的女子为了他前仆后继伤心落泪，纵然毫无结果，也心心念念他的温柔体贴，从未有见怨恨于他的。殊不知她们引以珍贵的温柔与风度只不过是他的习惯，并非专为她们而设。
　　“段玄机的事情你早已知道吧？”我淡淡开口。段玄机不愧为一流的高手，纵然是重伤，藏匿在我们周围时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我与夜无殇修习的皆为法系道路，六感较之龙恨天薄弱不少。而夜无殇后来见段玄机一点都不惊讶可知他事先已有消息。
　　“你太高估我了，”夜无殇笑着摇头，“我只知蕊珠宫赤白二使在这附近秘密活动，但追杀的人是段玄机我事先也并不知晓。不过这件事一直透着古怪。”
　　“哦？”我看向夜无殇，他脸上难得有迷惑的表情。
　　“段玄机向来孤高自负，一向独来独往，如何着了七日醉的道，我很难想得通。”夜无殇喃喃道。
　　“不错，”经他提醒我也迷惑起来，“七日醉虽然效果强劲，但是被下了七日醉的食物如果放置时间较长就会失去药效。因而只能控制在一盏茶的时间内，但是在这个时间内用银针是可以探察得出的。使用这种药，只有对方对你完全没有防备才可以成功。”
　　“难道是欢喜天出了内鬼，有趣有趣。”夜无殇抚掌笑道。他对着黑暗中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一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身边。
　　“影，去查一下段玄机最近一段时间都和什么人接触过。”他低声吩咐。黑衣人微微点了下头，很快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