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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章 抽刀(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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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归一是个不常动怒的人,没人见过他生气时的样子,连同他认识了多年的北炎麟都说就没见过他发怒的时候。
为了图个方便,北炎麟和戾鹤影商量了一下,在段吞沧住的屋子里多弄了一张床榻,给唐无酩睡。唐无酩胸口被剑气所伤,没有伤及肺腑已是叶峥手下留情,但是他仍旧大气都不敢出,嗓子稍微大点儿就胸口疼的厉害。
唐无酩被抬进来的时候和段吞沧大眼瞪小眼,干瞪了会儿,段吞沧咳嗽了一声,问道:“你怎么也给横着回来了?”
唐无酩动弹不得,动了胸口便犹如撕裂般的痛,比起他的龇牙咧嘴段吞沧显得要冷静的多。唐无酩想不通,他挨了那么深的一剑,难道就不痛吗?他没法说话,只好瞪了段吞沧一眼。
戾鹤影也阴着脸不说话,北炎麟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合上正在看的书卷,皱眉又问了一句:“你们也碰到那个藏剑了?”
“还是个老友。”
谢归一推门进来,依旧没带佩刀,怀里抱着三坛好酒,他将酒坛抛给了戾鹤影和北炎麟,看了看蠢蠢欲动盯着他怀里那坛酒的唐无酩,凉凉丢下一句话:“受伤的没酒喝。”
唐无酩立刻萎了下去,段吞沧好歹以前也是修过离经易道的,知道受伤不宜喝酒,他看着唐无酩可怜巴巴地缩到角落里去了,也不理他,就问戾鹤影发生了什么事。
哪知听过戾鹤影的一番描述和唐无酩的添油加醋之后,段吞沧有些哭笑不得,谢归一一直在喝酒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光是之前叶峥出现伤了他,就足以让他相信叶峥是浩气盟的人了,可是戾鹤影说叶峥非但没有夺走他们押送的粮草,也没要唐无酩的性命,倒是让段吞沧二丈摸不清头脑了。唯一的线索却落到了谢归一身上,戾鹤影说叶峥似乎是来找谢归一的。
“这事要告诉雪魔堂吗?”
“不用。”谢归一摇了摇酒坛,把剩下的酒尽数喝下。
“明天的镖……怎么办。”段吞沧皱了皱眉,“我和唐无酩肯定都不能去。”
“镖,还是要劫的。就让戾鹤影和北炎麟去就好了。”谢归一说的相当轻松,“我若是出现了,叶峥定会出现。”
他那么说完,便放下酒坛出去了,留下其余众人面面相觑,段吞沧和戾鹤影向来有谋,而北炎麟唐无酩只晓得出力杀敌便也没多嘴。他们既不知道谢归一和叶峥到底有什么过往,也不知道他俩是何种关系,就算叶峥只是个江湖侠士,那也没必要参和到阵营当中。
就算有这样的疑问,浩气盟的军械,一样要劫。
没了段吞沧和唐无酩,戾鹤影的剑跟不上北炎麟的枪,虽然总是打乱了阵脚,北炎麟怨声载道,但起码也像往常那样满载而归了。
可是叶峥并未出现。
谢归一让他们收拾收拾下东西,便回恶人谷,而要是在以前,谢归一会叫戾鹤影和唐无酩断后,远远跟在他们后面,以防浩气的伏击,而这次,谢归一却说,他走后头。
北炎麟不明所以,转身看到那道士一身白衣骑着黑马晃晃悠悠走在他们的后头,黑马的黑色鬃毛在雪地里十分扎眼,道士眉宇清淡,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在腰间佩着一把精致的长刀。他回过头骑着马走在前头,问旁边的戾鹤影:“他怎么一个人去了后头?”
“段吞沧不在身边,你的智商被狗吃了吗?”戾鹤影立马给了他一记眼刀,看着天策挑了挑眉毛想起他并不是唐无酩可以随意跟他开玩笑,便出言解释道,“当初叶峥放话说伤了段吞沧和唐无酩的人是他,目的就是为了将谢归一引出来,我虽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过节,但既然叶峥是冲着他来的,那么就没有我们插手的必要了。”
谢归一走在后头,刻意放慢了脚步,马蹄一深一浅踩在雪地上。他看到前头的北炎麟扭头向戾鹤影询问着什么,但是离得太远他也听不清,便闭着眼由着他们去了。
昆仑酷寒,千年冰封,万年寒雪,从来四季不明。他只穿一袭白色道袍,将刀取下握在手里,双手环抱着胸口,似是在等着某个人,又似是在走马观花。□□的黑马早已熟识昆仑地形,就算谢归一闭着眼它也知道往恶人谷去要如何走。
大约是行了一两里路,谢归一依旧骑着马,但是前头的送镖队已经看得不太明晰了,他这才不轻不重道:“都来了那么久了,为何不出面一见?你不是一直在寻我么?”
叶峥从玉虚峰突出的一块崖壁上轻巧跃下,握着剑直直冲着坐在马背上的谢归一击去,起手就是一式听雷的藏剑问水诀招式。
谢归一连眼都没抬一下,握着刀,连着刀鞘便挡下了他的听雷,反手以用力,以内力击退了叶峥。
叶峥退开数十尺站定,今天他没有蒙面,也没有带人过来,只是一个人站到了谢归一的面前。他依旧穿着之前那件白色锦衣,一双丹凤眼似笑似非,也不管前头的北炎麟和戾鹤影,两指并抚过轻剑的剑身,道:“谢道长,几年不见,别来无恙。北冥剑气修习的越发精湛了啊?”
“我道是以为你几年前便死了,没想到还活着。”谢归一终于睁开了眼,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看着眼前的叶峥。
叶峥笑了起来:“我还以为谢道长开口便会问我为何伤你兄弟,没想谢道长这般惦记我,可真是让我感动十分啊。说来话长,几年前仍想寻道长切磋比剑,只可惜山庄内事务繁忙,飞鸽传书命我回去,没想到这一忙便是忙了好几年。近日才得空来昆仑,可谢道长是明白人,来了恶人谷也难寻道长。于是便四下打听,没想到道长这几年在谷内的名声大噪,还劫得一手好镖。我在昆仑蹲点多时,也未寻到道长,便只好出此下策引蛇出洞了。”
眼前的叶峥笑得太假,谢归一面孔上纹丝不动,依旧握着刀坐在黑马之上看着叶峥,倒是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叶峥仰面直视他笑而不语,似乎在等他开口,谢归一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与其说是被召回藏剑山庄,不如说是仇家太多避之不及吧。”
谢归一一针见血,叶峥笑得浮浪,那双眼睛让谢归一想到了狡猾的狐狸,他没有说他对,也没说他错。叶峥不语,谢归一亦不动,忽而叶峥忽然跃起,玉虹贯日突入其中,谢归一反身跃下马,这便是横空接了他一剑。不知是江南藏剑旁边落得了一个七秀坊,这剑耍得像是舞剑,他的剑挽起数道剑花,凭空居然看到了好几把剑。谢归一再怎么知道叶峥的进攻方式,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几年的历练叶峥的剑术越发娴熟,轻剑灵巧,重剑便狠戾非凡。
谢归一少年剑术有成,十岁时便习得了北冥剑气第七重,都已经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了,叶峥的手法再刁钻再想找空隙钻他的空子,谢归一居然也见招拆招一柄刀用得行云流水。叶峥换了重剑上来他便一个梯云纵身转跃去了他的背后,叫他的鹤归孤山直接砸了个空,不等叶峥转身便补好了脚下的生太极,神态自若,老神在在。
几十招下来,谢归一连刀都未出鞘。
这边的叶峥早就十分吃力,没想到谢归一几年不见剑术越发厉害,以前还能勉强打个平手,可现在竟然是他落了后,但是叶峥分明清楚自己不敌谢归一,依旧笑道:“谢道长,我自知打不过你,可你知道吗,我却还有法子赢过你。”
见叶峥如此坦然说自己打不过他,可那话又说了一半没说另一半,谢归一皱了皱眉,道:“什么?”
“如果抱着杀了你的心态那绝对能赢过你!!!”叶峥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下一刻他已经提剑拔地而起,飞龙洞中升紫气,玉皇山巅揽飞云,谢归一没料到他的速度会如此之快,如同墓地的鬼火一般忽闪而过跃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连忙提刀硬生生挡下这一剑,再全身而退。叶峥的重剑拖在地上,慢慢抬起头,他的眼底不再有与方才那样的戏谑和调侃,而是充满了杀意。
那是谢归一不曾看过的眼神。
谢归一没有低头,但是他的右手已经流血了,手掌满是鲜血,鲜血沿着那把刀的刀鞘缓缓流下,滴落到雪地上。
叶峥将重剑一提,周身剑气大涨,他大声吼道:“谢归一!拔你的剑!抽你的刀!!!”
昆仑山不知为何飘起了飞雪,谢归一站在原地聚气凝神,一袭道袍无风自飘。叶峥先动了,他的身形在谢归一气场周围游动,忽然,便一式梦泉虎跑直接从背后打了进来。
谢归一猛地睁开眼,终于抽出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