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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端午节,我们伤而不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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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端午节,我们伤而不痛
徐诺说得对,时间过去了也就是了。
但那段时间里,还是我最初的一段低谷。过去的几年里,一直四平八稳的一路走来,谁知这时竟遇到这样的事?倒不是生丁子维的气,他本是个内心敏感脆弱的人,这是我认识他的第一天就已知道的。只是觉得自己为人处事的作风实在失败,寝室内部的关系也如此茫然。
那些日子,林初暖总跑到我们寝室来坐一下,有时候也会开解我,“哎,人和人相处,本身就是这样的,你就一小孩子,有些事还是看得不明白!”
后来仔细想想,一个寝室里,八个人有八个人的内心世界,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自己的事情都理会不过来,还哪有时间琢磨别人?
这样一想,顿时觉的轻松。张开双臂,让风穿透沉重的身体,轻盈的吹过。
三月中旬,天气初暖,没风的日子,就到寝室后面打羽毛球。林初暖坐在一边的椅子看着。我和牟西一组,格非与迟润一组。跳高窜低的,后来林初暖告诉我,其实人生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吗,在高峰的时候享受成就,在低谷的时候享受人生。
这时寝室里的关系已明显处于白热化,李文洋和张航每天都贴在一起,闫虎和徐诺几乎不怎么回寝室,每天在操场上篮球足球玩个一通。我依旧和牟西,格非凑在一起,有时候我也很想知道,如果没有他们两个,我所存在的意思该是什么呢?
倒是姚瑟,除了晚上睡觉几乎不着寝室的门。我问格非,“你说姚瑟一天天的忙什么呢?”
格非摇了摇头,“我上哪知道去!”他这几天不知从那淘来一本韩流杂志,看的正是入迷,头也不抬的回了我一句。
我趴在床上吃着饼干。有时候看到丁子维也不会再打招呼,仿佛陌生人般擦肩而过,再无一言片语。其实那时每个人都有自尊和骄傲,我有,丁子维亦是如此。两个人本来相交淡淡,忽然多出那么一马子事,凭谁也不能当做不发生吧?
因为这层关系,所以和刘亚伦也不像从前那么驾轻就熟,只是看到彼此的时候点下头,算是招呼过了。
人间四月天也在一个人反省中度过。很多年之后,想起那段日子,还是忍不只笑起来。年轻就是好,总觉的过完了今天还会有明天,可是慢慢地才发现,日子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无论做何努力,始终再回不来了。
浪费掉的光阴整整一月。
转眼四月末,开始忙着五一假期。刘亚伦来我寝室要学生证帮我定票,这是那件事之后,他第一次来我们寝室。格非不无讽刺的冷笑道:“哟,还真是稀客呢!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他一口一个您的,把刘亚伦说的满脸通红。
我向他使了个眼色,低头翻箱倒柜的找起学生证来。刘亚伦用手支在一旁的墙壁上,淡淡说道:“老乡,有时候,就别太较真了,都一个班的同学,你说何必呢?”
格非抢过话来,“可不真就是吗,何必呢?你们寝室的人在你眼里宝贝着呢,你不找他原因去,倒来教训起许飞来了,你拍良心说说,自从知道你是他老乡之后,许飞对你怎么样?你也真好意思担老乡这个名!”他越说越大声,这一个月来所承受的怒气仿佛一瞬间都要倾泻出来似的。
刘亚伦给他说一张脸又红转紫,“你慢慢找吧,一会我再过来拿!”说着,转身开门走了。我叹了口气,挨在格非身边坐下,“你说这干嘛啊,都过去的事了!”
格非一把推开我,大声说道,“好好好,你们是老乡,你们亲,我帮着你说话,现在你还来数落我?我算看出来,这个寝室就数我多余,我本来就是不受欢迎强挤进来的,难怪你们都看不起我!”
我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谁看不起你了!”
格非蒙大上被子,不理我了。我叹了口气,心里也憋了股火,干脆就不搭理他了。
转眼到了四月末,开始忙着回家。和格非也憋了气,大家谁都不肯先放下身段和对方说上一句话。
从家再回学校的时候,已是五月。树上长满了新的叶子,发着淡淡的绿光。回寝室的时候,房间里就牟西躺在那里。
见我回来,牟西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回来了?”我恩了一声,正想开口问问他们都去哪了。转念一想,自然都去疯狂HAPPY去了,就把行李放在床上,喘了口气。
不记得是谁说过,友情其实与爱情相同,都是两个人共同小心翼翼经营的东西,当有一方想要退出的时候,另一方无论如何挽留都豪无作用。
我和格非就是这样。李文洋常说,只有女生的友情才拖拖拉拉,纷争不断。其实男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就是那段时间,与格非渐行渐远。
五一之后,班级调了一次座位。这时班级已经越来越热闹起来,本身就是一所中专院校,大家四面八方投奔过来,也都不是为了学习。
就是那段时间,和白慕黎扯上了关系。白慕黎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个安静的人,安静的让你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和刘亚伦一个寝室,曾几何时,常去他们寝室的时候,大家也会说说笑笑,他只是或站或坐的呆在那里,时而轻笑几声,惜字如金。
把桌子搬到白慕黎身边时他正在画画,看到过来,只是抬头笑了笑,依旧一副淡淡的表情。我大咧咧的坐下,前排的牟西忽然回头对我极其灿烂的一笑,“看,咱俩前后座!”我高兴的笑了笑,扭头去找格非,我靠着西侧的墙壁,格非靠着东边的墙壁,两个人中间整整隔了一个班级那么长的距离。
蝴蝶飞不过沧海,我们的想法是不是也会在这彼此的距离中,慢慢变淡?
我难过的低下头,白慕黎忽然捅了我一下,低声道,“你回头看看!”我一愣,回头一看,忍不住一惊,丁子维竟然坐在我的身后越发深沉的低头画着什么,我吓的急忙回过头来,琢磨自己最近到底是倒了哪门子霉?
白慕黎呵呵一笑,低头继续画画。不一会就上晚自习,我从桌堂里摸出扑克来说道:“咱们玩扑克啊?”白慕黎甩也不甩我,“我给自己定了个标准,就是每天画一副画,所以在我画完画之前,不要打扰我!”
我撇了撇嘴,故意装做很鄙视他的样子。他倒不在意,低头继续。心里某个角落却被这样异常安静的男生轻轻划过,白慕黎每天给自己定下一个标准,然后按照那个标准走下去,那么我呢?
不知不觉的就下自习了,牟西拉着我从班级里走出来。见我一路无声,他说,“走啊,请你吃东西去!”我摇了摇头,拒绝了牟西的好意。对牟西的评价,各人有各人的看法。闫虎曾经一脸鄙夷的说他是抠门大王。徐诺说牟西是节约的好孩子。李文洋嘲笑他是个斤斤计较的家伙。其实牟西在我心里眼里,一直都是个善良的人。
回到寝室刚坐下,格非已经铁青着脸回来了。闫虎看了看他,问道,“格非,怎么了?”
格非瞪了我一眼,“哼,我真是拿了人心换了狗肺子了,平时总是装笑脸在人家周围屁颠屁颠的,今天倒好,下了晚自习,人家理我没理我的自己就走了,真是我的好朋友,好哥们,好同学,好室友啊!”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格非,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所以别惹我!”
正在洗脸的徐诺一脸肥皂沫,忍不住插口说道,“你们俩怎么了,平时不是最要好的吗?怎么今天竟然为了这么屁大点的事还吵起来了?”
格非重重哼了一声,“要好?这话也就说给傻子听吧,他有心事的时候,一脸寻死无门的表情,我前后装笑脸人开解他这,开解他那,我像个二百五似的,可人家呢?雨过天晴,早把我忘脑后去了吧?”
他一口一个人家,听我心里极不舒服,“你别说人家了,直接说我,或者点许飞的名得了!”
格非哼了一声,“我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以后也给自己长了个教训!”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从愤怒转到无力,坐在床上发起呆来。
寝室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躺在上铺的李文洋忽然哼起歌来,那么欢快的曲子,像是嘲笑我似的在我耳边响起。我叹了口气,爬到床上时已经累的不行,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九点半熄灯前,姚瑟也走了回来,看寝室气氛不对,就坐在了格非的床上。“怎么了,格非,听说你被老生找谈话了?”
那时老生确实是这样的,看谁不顺眼就会找到寝室来“谈话”,大体就是摆起老生的架子来说几句骂几句,如果实在看不过去,就动手打上几下也是有的。
我一听这话,翻身看了看格非。他背朝着我,淡淡的恩了一声,“这事你都知道啊……”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我心里明白,他这是说给我听呢。姚瑟和他的关系一直是恒温,不冷不热。而我这个平日里自称是他好朋友的人,竟然最后知道这件事。
真讽刺!
李文洋忽然从上铺伸下脑袋来,问我,“许飞你不知道这事啊?嘿嘿,也是,你现在不是就为了丁子维的事闹心呢吗?”
“用你管吗?”我大声叫道。
李文洋依旧痞痞的笑了起来,“做为室友,我这不关心你呢吗?”
“室友,说的好听,甜言蜜语的真是臭不要脸,你不背后阴我两下我就谢天谢地了!”这些天对他的忍让最终还是换来了变本加厉。我怒冲冲的坐起身来尖叫道。
李文洋似乎被我的样子吓坏了,闭上眼睛把耳塞一塞。
我无力的倒下,那一瞬间对上张航的眼睛,他显得有些无力,一对上我的目光,就躲闪着躺下了。
徐诺叹了口气,把脸擦干净,说道:“我说句不好听的,咱们是一个寝室的,以后还得生活两年呢,谁也别把事做的太绝了,给别人留条路,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说完这番话,啪地把灯关了,“睡觉吧!”
那天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想格非看我的眼神,想想李文洋看我的眼神,想想张航看我的眼神,那一双双眼睛似乎要隔过黑暗向我吞噬过来。
第二天一早,起床时格非已经走了。本来准备了一夜的道歉话也来不及说出口。牟西看了看我的样子,说道,“格非今天起的特别早,起来就回班级了,我本来就不善言谈,也不知该说你们两个些什么,许飞,你觉得你快乐吗?”
我怔住,真的,好象问问自己的心,你快乐吗?
五月中旬,传出端午节时篝火晚会的消息。那天下午,班主任于静好把我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的说道,“许飞啊,你一直是咱班的开心果,这次晚会是不是得上个小品?”
我一惊,连忙借口说自己才能不够,无法胜任这样的任务。班主任叹了口气,又说,“其他两个人都给你联系好了,你要是不演,这节目就砸了,他们俩问起来,我怎么说啊?我可对他们说你答应演了,人家才答应下来的!”
话到此处,再没回旋于地。于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狠狠的说了个好。
没什么是不行的,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办不到的。当我像敢死队战士一样打开那间专门为我们排练小品而准备的空教室的时候,真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时间,空气都静止了一般。
张小微上前笑道,“你还真来了?”听这口气,倒好象不希望我来似的。
扭头看了张航一眼,低头浅笑一下,算是打过招呼。不知老师这样的安排处于何意?
那天只是分了下台词。小品是赵本山的名作,叫《拜年》,就是讲一对养甲鱼的夫妇给县长送礼的笑话。小品火了挺多年,台词基本上也没什么问题。大家商量一下,正打算散的时候,张航忽然叫住我。
张小微看了看我们,笑着说道,“我寝室还有事,先回去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她关好门走出去,才转身问张航,“找我什么事?”我们已经有多少时间没有说过话,这时彼此的声音都有些陌生。
我承认,我对他多少还是有些敌意的,口气也就稍稍重了点。
张航垂着头,嘟囔了半天,终于有一句落到我的耳朵里,“许飞,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我哼了一声,真想冷笑出声。张航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也知道,和你关系现在挺僵,管你借钱你也绝对不会答应,但我就是想试试,你当我没说过吧!”说着绕过我要走。
我叫住他,“你想借多少?”
张航说了个数,我点了点头,“我的钱都存在银行了,身上也没有多少了,周日休息的时候,我会出去取来给你!”
张航背对着我走开几步,忽然说道,“谢谢你,许给……还有……”顿了一顿,说道:“对不起!”
我一愣,看着他走出教室。空荡的教室终于只剩我一人,下午闲散的阳光从窗□□进来,将我的影子拉的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