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怨——胧月帝姬番外》金陵晓风

10、第十章

　　“皇上。”毕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臣看殿中的这些女乐师们弹奏的这首《明妃曲》不过如此，让人听着感觉无趣。”
　　此话似有些挑衅意味，很难让人想到是出自于看起来彬彬有礼的毕吉太子之口。纾润刚要答话，一旁的九王叔却先道：“听毕吉太子这话，莫非是赫赫女子皆通音律，因而听不惯大周的乐师演奏？那么毕吉太子为何不带几个赫赫乐师来大周殿上演奏呢？”
　　“平阳王误会了。”毕吉谦和道，“毕吉只是觉得大周应该人才辈出，宫中奏乐器者水平高于殿中人的应该不在少数。而且……”毕吉扭头看我，完全忽视了殿中女乐师尴尬的神情，“毕吉看胧月帝姬带了一把琵琶来参宴，莫非别有用意？”
　　他果然注意到了那把琵琶！其实那琵琶是我心爱之物，尽管演奏的机会不多，但一般出席重大场合我都会让含络带在身边，而含络常站于我身后，所以那琵琶常常被他人忽视。
　　“毕吉表哥多虑了。孤仅仅是出于对红木琵琶的喜欢才处处带着它，并无其他用意。请太子恕胧月不才，胧月对琵琶只是略懂而已。”因为也没多想，我这话便讲的谦虚了些。
　　“哦……是吗？”毕吉深褐色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失落，“毕吉看这些弹奏乐器的女乐师，特别是弹奏琵琶者，她们的演奏出的曲子并非不悦耳，只是少了那一份神韵。相传早前汉朝时昭君出塞，在和亲的路上弹奏《明妃曲》。如今赫赫国便大致是当年匈奴曾统治过的地盘，因此《明妃曲》亦在赫赫国中流传。只可惜……赫赫的胡人就算有再精美的琵琶、再好的技艺也演奏不出那种让人闻之欲醉的感觉了。”他又对着纾润说：“本以为在大周殿上能好好欣赏一下这数百年前的名曲，但看来还是没这福分啊！”说着，他摇摇头笑了。
　　宫中的气氛一下僵住了。毕吉这话很明显是在嘲笑大周无人，但只有我此时明白，毕吉仰慕汉文化，他出此言，一方面他确实想领略《明妃曲》神韵，另一方面……他或许也晓得我善弹琵琶，想让我一展琴技呢。
　　而毕吉如此痴迷于倾听明妃曲，到让我又对他多生了几分倾慕与亲近。
　　“真正动听的《明妃曲》，只是王昭君一人才能弹出的；我们这些后来人，再怎么弹也只是东施效颦罢了。”端贵母妃出人意料地出来打了个圆场。我暗暗吃惊，明妃曲并非最复杂之曲，但此曲弹奏时重在表现昭君出塞时的大喜或大悲，而其中悲喜交加的情绪最是难弹出。我曾听贵母妃弹过此曲，却总是感觉到悲的情绪多一些；而我自己已久不奏此曲，最近一次，还是父皇健在那会儿在他面前的时候奏的。我心头一痛，当时的我，水平不高，而且还没有经历过父皇离世、母妃重病、母后害死父皇这些事，只是简单拨几下，自然在曲中弹不出感觉。
　　而现在，端贵母妃都自认为不能演奏，那更别说我了。
　　再看看满座人，听精通琵琶的端贵母妃这么一讲，并没有欣慰起来，反而个个都垂头丧气，更没人自愿上前弹奏。难道这就是我大周的臣子吗？我不禁羞愧。再看毕吉，听了贵母妃的话，热情不但没有降低，反而越来越烈，甚至向满座人说道：“难道大周真的没人能奏此曲？若能上前奏得本太子满意，本太子定重重有赏！”
　　我见纾润的脸上隐隐有怒气，连平阳王在一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心中两难，毕吉心中，定是更希望上去演奏并让他满意的是我，而我若上去演奏的不成功，有了贵母妃前面的话，并非乐师的我应该也不算太失面子，只是这不能由我亲自要求；但如若有一丝希望赢得毕吉赞赏，那么整个大周的面子便保住了。作为大周帝姬，难道我不该为皇室、为大周着想？
　　而如若真受到毕吉赞赏，那是不是毕吉定会选我当太子妃呢？
　　而此时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既然在之前已下定决心，毕吉太子并非不可嫁之人，而现在的我一心顾着皇家颜面，刚在含络耳边说了句话，九王叔却先开口了：“毕吉太子，我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让皇上下旨，此时便让御膳房上些餐点，让太子现在就在那八名女子中挑选一位中意之人？”
　　“离挑选太子妃还有两个时辰呢，不需要这么急。”毕吉摆摆手，又叹了口气道：“既然没有人愿意一显身手，那就让其他表演继续好了。”
　　“有人可以演奏明妃曲。”一把略显稚嫩的男声响起，“皇上，臣以为胧月姐姐可以一试。”
　　我将赞许的目光投向含络，刚才就是我让她去告诉予涵，胧月长帝姬善于弹奏明妃曲，请予涵向纾润进言。
　　纾润略有些惊讶，忙问：“兄长此话当真？”
　　予涵点点头：“臣自小便常常听得胧月皇姐所弹的琵琶曲优美动人、兼附神韵，虽没亲耳听过皇姐弹奏过明妃曲，不过想来也一定不逊。”
　　众人皆侧目与我，有不解，有惊奇，有担忧，有嫉妒。但我都没有注意，我注意的只是纾润和毕吉太子一起问的那一句话：“不知胧月帝姬可愿意一试？”
　　“胧月愿意。”我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