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叹·千古一帝秦始皇》左伊泠

5、嬴政进宫面见太后，燕丹争执直言翻脸

　　嬴政受了伤，使得回秦的时间推迟了一段日子。吕不韦让人好生看着嬴政，亲自带着赵夫人去了宜安君家中，去处理那件最重要的事情，关系到嬴政的太子之位。
　　赵临正带着燕丹和舜华两个孩子看书，突然听到家仆来传吕不韦和赵夫人来了，倒也不意外，让燕丹照看舜华，自己去见他们两人。
　　吕不韦依旧是一副商贾作风，精打细算，一见到赵临便开门见山。
　　“君上，今日不韦前来拜访，是想请求君收赵夫人为妹妹。”
　　赵临瞟了一眼两人，似笑非笑着没有回答，他知道吕不韦的来意，他在等他开出一个价格。
　　吕不韦很平静，赵夫人反而有些惶恐。
　　“日后赵夫人为王后，公子政便为嫡长子，未来的秦王，君可……”吕不韦缓缓地解释道。
　　赵临打断了他的话，索性不和他废话，“赵夫人，不过是我家中的一个舞姬，秦王如果不承认他们母子的身份，连王宫都进不了。如果是封君的妹妹就不一样了，当王后都够了。可是，我能得到什么呢？”
　　吕不韦微微一笑，赵临是个聪明人，不用多费口舌，“君上的家中出两位王后，还不够吗？”
　　谁知赵临突然变了脸色，只是盯着二人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实不相瞒，燕国那边也想娶我的女儿，嫁给燕国太子，以后不也是王后？”
　　“燕国哪里比得上秦国呢？”吕不韦说。
　　“不韦啊，你该不会认为我为了区区一个王后之位，真的能卖女儿吧。”
　　“我相信君上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的。”
　　赵临不太待见吕不韦，语气冷漠地让人送客离去了。
　　送走了他们两人，赵临回到书房继续和孩子们看书。燕丹有些好奇地问吕不韦为什么走得这么快。
　　“没事，就是来提亲的，被我拒了。”
　　赵临说得倒是若无其事，燕丹惊讶得字都写歪了一笔。
　　“给小政？”燕丹问。
　　宜安君点点头，又摸着舜华的头，对燕丹说：“怎么你这么吃惊，华儿一点都不意外呢。”
　　“父亲能答应他？天天就知道打架，还老爱欺负人。”舜华撅起嘴说，忍不住嫌弃了一顿嬴政。
　　赵临却大笑了起来，“天天欺负你啊，以后他来一次，我就打他一次，让小政再也不敢来了，可好？”
　　燕丹知道赵临是开玩笑，便也在一旁大笑。
　　倒是舜华当真了，拉住了赵临的胳膊，“他也没有每天都欺负我，还是有对我好的时候。父亲别打他了，他天天在外面被人打成那样，怪可怜的。”
　　“你啊，就是嘴硬。”赵临无奈地刮了一下舜华的鼻子，试探了一番，果然如他所料那般，但是他心里有些不安，不敢就这么许了终身。小政，要做这么大的事，以后说不定是个可怕的人。
　　赵夫人母子需要他帮忙铺路，其实为了小政，即使吕不韦不说，他也打算这么做。
　　秦国太子的母亲，秦王的王后，不能是一个卑贱的舞姬。小政得成为嫡长子，才能名正言顺地即位为王。
　　赵临想了很久，还是做出了决定，至于吕不韦和赵夫人答应的报酬，他并不想理会，反正华儿是在自己身边，嫁谁都得过他这一关，到时候他们还能来抢不成？
　　稍晚的时候，一份身份文书发到了吕不韦手中，万事俱备，吕不韦大喜，就等嬴政伤好便可以启程了。
　　太子之位，秦王，甚至以后整个天下，都会是他和嬴政的，他迫不及待地就想回到秦国。
　　自从嬴政回家后，另一边宜安君却因为经常入宫，很少见嬴政了。据说赵王打算重新启用宜安君，惹得不少人嫉妒，这一日赵王又邀请他进宫商议大事。
　　“今天大王召我入宫，华儿，你也一道去，太后可想见你了。”这日一大早，赵临认真地和舜华说。
　　舜华想起太后满脸凶巴巴的皱纹，止不住往后退，“不要，外祖母只会骂人，我不要去。”
　　赵临叹了一口气。太后老埋怨自己由于夫人早逝太宠女儿，教导得毫无公主之仪，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太后为此亲自教导，每次去不是罚抄诗书礼记，就是做针线活，想把舜华养得和她的母亲一样，赵临已逝的夫人为太后亲女，所以太后也格外重视这个外孙女。舜华却特别怕这个严厉的外祖母。
　　“今天小丹也一起去见太后，别怕。”赵临安慰她，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燕丹已经等候在外面了。
　　让赵临有些惊讶地是嬴政居然也来，他跟燕丹在外面聊着天，赵临注意到嬴政今天情绪有点低迷，不似以前那般兴高采烈的。
　　本来舜华出门不情不愿的，看到嬴政和燕丹也在外面，一下子便松开了父亲的手，健步一跃到二人面前。
　　“我好久没见你了，之前你离家出走，一直在疗伤，外祖母一直叫我入宫，我都没去看你，伤好了？”舜华对嬴政说。
　　“早就好了……我听丹说，你们今天要进宫？”嬴政问。
　　“是呀，我们一起去看外祖母。外祖母可严格了，天天要我写字做针线活，还老爱罚我，打我手心呢。”
　　说罢，舜华委屈地伸出手，手心有些肿肿的。
　　嬴政也伸出了手，帮她揉了揉，“别去了，今天我陪你玩。”
　　“哪能呢？外祖母知道不得打死我？就你会想！”
　　舜华瞪了他一眼，抽回了双手。
　　“那我也入宫，她要是敢欺负你，我便替你打回去。”
　　燕丹和赵临听到嬴政这么说都笑了起来，他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舜华有些生气，“你怎么进宫啊？我和丹哥哥是去看外祖母，你也有外祖母在宫里不成？”
　　正说着，她见嬴政低下了脑袋，又看到赵临给她使了个眼色，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舜华连忙道歉，生怕嬴政想多，他总是敏感多思的，邯郸那些欺负他的人，经常拿他那个漂亮的母亲开玩笑。
　　嬴政挤出了笑容，在舜华眼里却无比苦涩，“我确实没有在宫里的外祖母，只是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去秦国，想来看看你，和你道别罢了。”
　　“这么快？”舜华惊呆了，他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呢？不知不觉红了眼圈，“也好，回秦国就没人欺负你了，只是不能瞎玩了……”
　　燕丹早就猜到吕不韦来赵国就是来接他们的，所以没有感到惊讶，小政的父亲已经是秦王了，自然可以回国，不用在赵国受苦。
　　嬴政有些伤感，本来一直瞒着她，生怕她知道会哭，所以到最后才来找她。
　　“放心，你一定要来秦国，到时候我成为秦国太子，便带你到处玩。或者等我长大，我亲自来接你过去。”
　　燕丹心里一愣，秦国太子，是怎么回事？赵夫人身份卑微，根本难登大雅之堂。除非是……燕丹想到了几日前过来拜访的吕不韦，想通了一切。
　　舜华听到此话，也有些惊讶，“太子？原来你回秦国是去当太子，那更好了，以后就是秦王了。”
　　赵临让他们先到一边说话，突然撞见燕丹狐疑的眼神，第一次充满了怀疑。
　　“姨父是早就看准了吗？才给小政铺了路。”燕丹问。
　　“他是天生的王。”
　　燕丹还是不甘心地问着他，“所以姨夫给了赵夫人母子贵族的出身，条件竟然是王后吗？小政脾气太过火爆，霸道强硬，或许能做好大王，可是根本不是良配。”
　　赵临动了气，冷冷地说：“小丹，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答应吕不韦的条件。我喜欢小政，帮他铺路，仅此而已。倒是你如此气愤，是觉着小政不配为王吗？”
　　燕丹听到这话愣住了，今日是自己有些激动了。他这才发现，自己是如此虚伪，朋友将当上大王，应该要替他高兴才是。
　　只是，以前他从来没想到会是小政。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是考虑到他的母亲出身低，连婚书都没有，说是外室都不为过，便否定了那种可能，只当是民间出身的庶子，没想到吕不韦甚至姨父都帮他铺了路，那条通往秦王之位的路。
　　赵临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地说：“政儿是不是秦王，跟华儿的婚事没有关系。对于小政，我希望你不要有偏见，你救过他，他一直把你当好朋友，就算日后你为燕王，他为秦王，不能再做朋友了，但现在你们只是孩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姨父，对不起，是我的错。”燕丹嗫嚅着，不由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愧难当。
　　看他这么说了，赵临还是放心不下，两国国君为好友，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小政迟早会全面开战的，小丹自尊心这么强，根本不会向他低头。还有华儿，万一以后小政真的气势汹汹地打了过来，要一口气灭掉赵国，她会怎么想呢？
　　小时候最好的朋友，未来要来灭你的国，赵临知道，这也是燕丹根本接受不了此事的原因。但是他们还小，可以不想那些事。
　　赵临带着燕丹去叫舜华上车，她还是舍不得嬴政，哽咽着说，“你不知道，我进宫得晚上才能回来了，以后见不到我了，你当了秦王，千万别忘了我。”
　　她越想越伤心，伏在赵临胸口哭了起来，赵临搂着她的肩膀，忍不住发笑，“你们这些孩子，只是回家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政儿要赴刑场呢，政儿不会忘记你的，放心吧。”
　　“家？”舜华抬起头看着他，满脸泪痕，“原来政哥哥的家在秦国，我还以为在赵国。”
　　“政儿是秦王的长公子，身份无比尊贵，他的家当然在秦国。”赵临说。
　　听者有意，燕丹默默低下了头，仿佛赵临是对他说的一般，事实确实如此，尽管小政再脏兮兮的，衣服再破破烂烂的，也改变不了长公子的身份。
　　嬴政看她哭着，也钻进了马车，吓了燕丹一跳，“小政，你怎么也上车了呢？”
　　“让我也进宫吧，我今天陪着你不走。”嬴政对着赵临说。
　　舜华听到这话也没那么伤心了，只是搂着赵临的脖子求着他。
　　赵临心软，刮着她的鼻子说道：“真拿你们没办法，政儿你就当是公主的家僮，跟在后面千万别惹祸了。”
　　舜华立马不哭了，开心得拍起手，燕丹在一旁笑出了声，“原来只是嘴上嫌弃，小政要走了这么舍不得。”
　　四人同乘一车进了王宫。赵临不放心，又叮嘱嬴政不能乱说话，非要他点头保证。随后他们分开，赵临去见赵王，嬴政三个孩子去见太后。
　　嬴政拿着带给太后的礼物，跟在燕丹和舜华后面走着，一路上眼睛在她身上没离开过。
　　宦官检查了一番，带着他们穿过重重宫门，到了太后寝宫。
　　一个稍老的妇人被一群艳丽的贵妇人簇拥着，那便是赵国太后了，头上戴满了朱翠，手里拿着一柄灵芝白玉玉如意。
　　她们看到燕丹和舜华来了，连忙将他们引上前行礼。
　　“外祖母万安。”两人向她拜了一拜。
　　看到太后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舜华怕得甚至打了一哆嗦。燕丹意识到这个诡异的氛围，正想打个圆场，太后突然发话了，“华儿，今日行礼错了，不应抢在太子前面的。”
　　“太后，对不起……”舜华低下头认错，生怕外祖母又罚她。
　　太后盯着她，语气无比严厉，“公主得时刻礼数周全，淑仪敛容，明白吗？本宫对你严厉，是想你日后为中宫表率，如此冒冒失失，实在是失了王室面子。”
　　嬴政在后面愣住了，他常常听舜华说太后凶巴巴的，没想到这么严格。
　　“华儿，过来。”太后招呼了一声，舜华低着头委屈地靠了过去。她把玉如意交到舜华手中，“这是燕国王后送的，让本宫交给太子正夫人，快拿着，回头交给宜安君，他就明白了。”
　　舜华拿着玉如意，急得不知所措，她想还给太后，又不敢说出口，难怪太后今天将太子也一道召来了，之前还一直严厉地教她学礼仪，原来外祖母和燕国的小姨早就安排好了。
　　众夫人看她接了，都笑了起来，让燕丹和华儿赶紧磕头，跪谢太后赐婚。
　　眼见着他俩真要跪下了，嬴政慌了，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个玉如意给扔了。
　　“等等！”
　　一声稚嫩却威严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了舜华一跳，这么放肆，不是嬴政还能有谁？
　　众夫人也被吓到了，转头望去却是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小家僮，脸上尽是阴郁，不像个普通的孩子。
　　没想到被一个下人打断，太后生气地叫他过来问话，“何人如此敢如此放肆？”
　　嬴政毫不畏惧，走上前立于舜华身边，舜华心乱如麻，不知道嬴政吃错什么药，担心地一直给他使眼色，他却压根不理她。
　　“我是谁不重要，其实宜安君早已经将公主许给秦国长公子了，太后胡乱安排，岂不是二嫁？”
　　听到他这么说，众人都大吃一惊，此事，确实非同小可。舜华和燕丹也十分诧异，一直盯着嬴政。
　　特别是舜华，看着嬴政一副理直气壮说瞎话的样子，他不脸红，舜华都替他感到脸上发烫。
　　太后没料到他这么说，也被唬住了，连忙问周围的人，“秦国长公子？是哪位？”
　　侍奉的宦官答道：“新任秦王即位，有两位公子，一位名曰公子成峤，居于咸阳；一位名曰公子政，质于邯郸。说的便是公子政吧。”
　　“宜安君看不上燕国太子，反而能看上一个质子？”太后疑惑地问。
　　宦官接着说，“大王准秦质子回国了，说不定能成为未来太子。”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宜安君早有安排，秦国，确实不能得罪，此事暂且作罢吧。”突然看到嬴政，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华儿，你家的仆人竟然如此无礼吗？连本宫都敢顶撞。”
　　“外祖母饶了他吧，他第一次进宫，不懂事，回去我狠狠地罚他。”舜华替嬴政求情，心里不停地埋怨着他差点闯祸了。
　　“好了，华儿你带小丹在外面玩会吧，传膳时再回来，今日便不学礼仪了。”
　　舜华听太后这么说，兴奋地快跳起来，被太后看在眼里。
　　正想退下时，突然又被太后叫住，太后看着她一下子又苦了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华儿，外祖母对你严厉，倒不是不喜欢你，以后你嫁给长公子，更得规规矩矩的，下次进宫的时候，将公子政带过来给本宫看看吧。”
　　这次轮到舜华有些意外了，“他要回秦国了……外祖母见他做什么？”
　　“不过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公子，竟然还能将小丹比下去了。”
　　舜华头皮发麻，随意敷衍了几句就和燕丹退下了，可不在太后面前吗？太后要是知道这就是公子政，非得被气死吧。
　　到了院子外面，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露出了平常的样子，忍不住数落嬴政，“你怎么连太后都顶撞呢？差点闯祸！也不怕被她责罚？”
　　“我不说，她都要把你嫁给丹了！”
　　舜华想还嘴，突然意识到不对，燕丹一向为别人着想，刚刚竟然一直没说话。
　　正想问他时，嬴政却抢在她前面，质问着燕丹，“为何你没有任何意见呢？明明你说一句不愿意，这事就结了。”
　　“是母亲和外祖母的意思，我不能违背，抱歉。”
　　嬴政瞪着他，不依不饶地问：“你这人就是死心眼，她们让你娶谁就娶谁吗？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这是孝道，仁爱之本，必须听从父母长辈。”
　　“什么孝道！她们让你去死便去死吗？”
　　听到嬴政嘴里一堆歪理，燕丹也动了气，冷冷地说：“小政，你总是如此，我的道和你不一样，为何非要指责我呢？孝敬父母，在你嘴里居然是错的事吗？”
　　“不过是件小事，你们别吵了，都过去了。”舜华连忙插嘴，想打住这个话题，但是显然燕丹并不想停下来，他拉起了她的手，想带她离开。
　　“华儿，如此不亲不孝之人，之前是我看错了，你以后别和他走太近了。”
　　出人意料的是，舜华却甩开了他的手，走到了嬴政身边，“我想和谁玩，丹哥哥凭什么干预我？”
　　燕丹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她，久久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华儿，你真的被他带坏了，以至于不守规矩，毫无教养。”
　　“我们出宫吧，去街上玩。”嬴政牵起她的手，往出宫的方向走去，留着燕丹一个人在背后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离去。
　　嬴政见她有些闷闷不乐，便安慰了几句，“下次我们和丹哥哥道个歉，他不会怪我们的。”
　　“丹哥哥刚刚是真的生气了……”舜华叹气道，“他平日最孝顺，你以后也不要这么说他了，他会不高兴的。”
　　两人正聊着，突然见到许多宫人都往这边奔来，都是惶惶不安的表情，后面尽是嘈杂的声音。
　　嬴政预感不妙，连忙拽住一个跑过去的小宦官，大声问他出什么事了。
　　“长安君谋反了！”
　　“谁？”
　　“大王的弟弟！谋反了！前殿被占领了，要打进来逼宫了！”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嬴政突然愣住了，手里松了点力气，那个宦官赶紧跑了。
　　“我们也先躲到后宫吧，大家都在里面跑呢。”舜华拉着他正想往回走，突然停住了步子，浑身颤抖。
　　她转过身，惊恐地望向远处粗壮的狼烟，在天边缓缓升起。
　　嬴政从没见过她这么惊慌，牵着的手也不停地剧烈抖着，连忙问她怎么了。
　　“父亲……父亲还在前殿，他去见大王了，不会逃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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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倒持太阿，这把天子之剑其实不吉利的
赵王的弟弟确实也叫长安君（巧合）就是那个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长安君…
谋反是我编的…结果他自己弟弟也谋反了（是真的）大概是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