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烟花》林翊枫

5、章五

　　然而秦矽空的“绝交”却没有能维持多久，有一天放学江河正在收拾书包的时候，听到外边有人叫他。

　　江河不用抬头也知道那人是谁，听到他声音的时候还心跳厉害，却又装做没有听见，继续埋头弄自己的事情。谁说的要绝交的，谁又这样脸皮厚地跑来找他，还这么快，一周时间都不到。

　　秦矽空叫了两声江河不应他，趁着七班人都走差不多了，便大摇大摆地进了人家的教室。

　　江河挎起书包就走，无奈桌椅之间过道太窄，和朝他走来的秦矽空撞个正着。

　　秦矽空顺势拉住江河的胳膊，死皮赖脸地贴近他：“喂，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江河，江河，原谅我嘛。”

　　江河不理他，却又甩不开他下劲拉着他的手，黑着脸偏着头，任秦矽空好话说尽也不看他一眼答他一句。

　　这时候有还未离开教室的女生朝两人走过来，秦矽空不知道她名字，却知道她每次都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来找江河。她走过来，盯着他附在江河手臂上的爪子：“你别太过分了，没看人家江河生气了吗，还死拉着人家不放做什么！”

　　秦矽空懒得理她，只把江河缠得更紧：“你要怎样才原谅我，你说啊。”

　　江河推了他一把，不耐地看着他：“你心情不好就和我绝交，心情好了又来找我和好，你当我是你的奴隶随便玩啊，秦矽空。”

　　秦矽空还没狡辩，那女生剜他一眼，抢先他朝江河开口：“江河我们走吧，一会儿天就晚了。”

　　江河狠狠扯开秦矽空的手，再用狠狠的口气恨他一眼：“我们已经绝交，你别忘了。”这回再不留余力，直把他拉得退后两步撞到桌沿。

　　秦矽空才真的慌了，他没想到江河是真铁了心不再理他，赶忙跟上往外走的二人：“江河，江河你听我说啊——”

　　江河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一眼：“我不想听，你去对别人说吧。”

　　江河在晚上八点过回到家的时候，秦矽空正守在他家门口。

　　秦矽空在冷风里微微哆嗦，搓手靠在后边的墙上，口里还焦急地念着：“死江河还不回来。”就看到江河站在不远处的巷口看着他。

　　清俊的少年站在路灯下，橘黄的光里印着那一团黑色的影子，秦矽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朝他跑过来，在要触碰到他的时候，又犹疑地缩回了手。

　　“江河。”他竟然那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平日跟小豹子一样的秦矽空，竟然露出被遗弃小狗一样的眼神，看得江河心里一阵发麻。

　　江河几乎是轻蔑地笑哼了一声，秦矽空心里又沉了几分。

　　他跨过他身边，朝自家门口走去。秦矽空在他拿出钥匙开门之前堵在了门口。

　　“你有完没完！”他终于朝他发怒，眼里喷火地瞪着秦矽空，朝他吼道。这个时候霎时响起的烟火升腾的响声却将他的愤怒声压了下去。

　　“砰——”的一声，江河在吼完的时候，见到秦矽空有些被震住的神情。莫名其妙的，在这一声又沉又闷的声响里，两人互相对视着，都再没了话语。

　　便亮了起来，闪闪烁烁的花火开散在头顶，又是连着几声响，秦矽空突然抬头，看到漫天漫天的彩色的星星，海一样地铺陈在高高的夜色里。

　　秦矽空的心还在急着，神情在此刻却突然变化，在彩色的星空下，他不知借了哪里的力量，终于坚定而执著地看着江河：“我再不会说那样的混话，原谅我。”

　　江河看他异常认真的表情，良久，苦笑一声。江河说：“不要随便折腾我，我的承受力很低的，秦矽空。”

　　秦矽空在灿烂的天底下，伸出修长的双手，他把他抱着，把头俯在他肩上：“我再不敢了，江河。”

　　江河推开他：“你回家吧，这么晚了。”

　　秦矽空的声音颇为失望，“你还是不原谅我？”

　　“我原谅你了，你回去吧。”

　　秦矽空便从他肩上抬起头来，眼神明亮，对着江河的眼睛，狡黠而期盼地笑起来：“既然你原谅我了，今晚让我住你家吧。”

　　江河立刻挣开他：“你少得寸进尺！”

　　然后秦矽空被他踢了一脚，力道不小，江河掏出钥匙利索地开了门，被他踢得抱住脚的秦矽空还来不及跟他进去，就听到巨大的关门声。

　　江河在里边不冷不热地对他说：“那你就住我家大门口吧。”说完转过身朝温暖的屋子里走去，理也懒得理他。

　　江河一直认为，自己是很了解秦矽空的，他并不是那种一认到底的人，或者说他从来都懂得知难而退。可是当他故意关了灯，在秦矽空看不到他的黑暗的房间里，隔着起了薄薄雾气的玻璃窗看着楼下的时候，那个人却还不顾死活地蹲在那里。

　　夜里下了雪，第二天是周末，约了班里的女生去排演，江河冷冷地看着楼下的人，想你就蹲在那里吧，冷死我也不管。

　　后来小园跑来敲门，红扑扑的小脸儿窝在高领毛衣里。小园跑进来，扑到江河身上，又拉着他往窗户那里去，江河把她抱起来，看他小手指着楼下：“哥、空、哥。”

　　江河在她脸上亲了亲，对她说：“我们去看电视吧。”

　　小孩子就将楼下的人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窝在他二哥的怀里看电视去了。

　　等电视剧完了，小孩子睡得香甜，江河把她抱到小房间里，打理着她睡了，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雪开始纷纷扬扬地飞起来，江河的心里总是痛着，对这个人，总是永远地于心不忍。

　　他开了门，哥问他：“去哪里。”

　　江河说：“外边有只猫要冻死了，我去拣他回来。”

　　哥哥笑着说：“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善良。”

　　江河鞋也没换，披了外套，直接拿着伞走了出去。

　　秦矽空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抬起头，眼里冒了欣喜的光，精亮的，又有些可怜巴巴的。他仍蹲在地上，对江河开心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被冻死。”

　　雪落了他一身，满头都白了，江河把伞打到他头上：“还缩在这里做什么，你还真想做我家门神了？”

　　秦矽空却苦笑道：“我动不了了。”

　　江河揉着他冻成冰块的手，拿出衣服给他换了，等秦矽空脸上稍微有了点血色，把他推到浴室里，丢了几件衣服给他，隔着门咬牙切齿地骂了声：“白痴。”

　　秦矽空舒服地洗了澡出来，在客厅看到江河的哥哥，哥哥看着他醒悟般地笑了笑，“原来那只猫是你啊。”

　　秦矽空没明白他的话，只笑着“唔”了一声。

　　哥哥也不再聊什么，只说：“早点休息。”然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秦矽空奸计得逞一般地窜进了江河的卧室，江河坐在写字台前，只抬头瞟了他一眼，又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见江河完全不搭理他，秦矽空在心里叹了声气，走到床沿坐着看他背影：“你别这样啊江河，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了。”

　　江河发出一声：“谁稀罕。”

　　秦矽空说：“我稀罕，所以我舍不得放手。”

　　江河的心就使劲地跳了几下：“谁信你，那天晚上你不是就舍得了？”

　　秦矽空连忙跳了起来：“别再提那天晚上了，谁叫你那时说我烦，我心里听着十分不舒服，才发了那样的脾气，你就别再生我气啦。”

　　江河转过椅子看他，突然扬了扬嘴角：“好，你学小狗叫三声，再在地上滚两圈我就原谅你。”

　　秦矽空“啊？！”了一声，却又马上朝他“汪、汪、汪”了三声，那模样十分的可笑，叫完脑里灵光一闪，还学着狗一样地伸出舌头，趁江河不备，就朝他脸上舔去。

　　江河被电击一样地叫了一声站起来，手捂着刚被那湿漉漉的舌头舔过的地方，表情是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震惊。

　　“你、你这——！”你这混蛋，他还没骂出口，就见到秦矽空往地上一躺，然后在他面前的地板上翻滚起来，看他那万分滑稽巴结讨好的动作，江河的怒气再涨不起来，逐渐消了下去。

　　秦矽空从地上起来，扒上他肩头：“喂，这么丢脸的事情我可是第一次做，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江河又骂他一声：“你真是有病。”他便嘿嘿笑起来：“这下你不再气我了吧。”

　　江河抿着嘴，小声地恩了声。

　　秦矽空见他这抿嘴垂眼的样子，不由笑他：“真像小媳妇儿啊。”

　　江河反手一拳朝他挥去，把秦矽空揍倒在床上，恶狠狠地笑道：“小媳妇有这么大力量？”

　　秦矽空捂住被他揍到的脸颊，不满地爬起来哀怨看他：“用得着这么大力么，明知道我不会还手。”

　　江河却坐回椅子上不准备再理他：“我要复习功课，你自己先睡觉。”

　　秦矽空努着嘴不高兴地脱光衣服，钻进被子里：“你说我姐夫也真是的，每次请我家人去旅行都专挑我上学的时候，他是不是和我有仇啊。”

　　江河就背对着他笑起来，又只当没听见，不再搭理他，笑完之后专心地看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