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烟花》林翊枫

6、章六

　　等江河开始撑不住地瞌睡，看到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凌晨一点。

　　关了台灯，站在床边看着黑暗里秦矽空沉睡的脸，竟然觉得这样的两个人的冬夜尤其地柔和窝心。江河脱了衣服拉开被子，坐往床上，轻轻地朝秦矽空的脸低下头，在离他不到半公分的距离里将他看仔细。

　　看着他孩子一样的睡颜，五分的安恬，五分的稚气，江河不禁微微笑了。

　　谁曾见过这样的秦矽空，谁曾这样近地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样子。至少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谁都将他当草，唯有在江河眼里是块宝的秦矽空，江河俯下身去，半长的头发搭下，垂在他熟睡的脸上，遮住两个人的面孔，遮住他轻轻覆上他两片嫣红的唇，江河的爱，永远不见天日地，在这样的夜色里悲哀地延绵无尽。

　　秦矽空没有醒，直到他从他唇上离开，他仍旧睡得十分地熟。江河躺下，闭上眼睛缓缓将手伸到秦矽空腰际，像他抱着他那样，将他紧紧地箍住，拉往自己的怀里。

　　睡梦中的人不满地哼唧一声，咂了咂嘴，任江河把他抱住，还顺势往他方向蹭了蹭，抬起左脚挤进江河腿中间，把自己的位置摆得舒服了，又安静不动地继续睡着。

　　江河只把他搂得更紧，虽然这人的个子很高并不能将他整个地抱入怀里，江河微微喘息，吐一口气，秦矽空这样地靠近他，仿若依赖一般地，江河这样感觉着，心里就甜了起来。

　　虽然只是自欺欺人的欢欣，却仍旧满足而欢喜，如果终究不能成为自己的，抓住这一点虚幻的幸福，又何尝不可。

　　秦矽空被闹钟的声音吵醒，眼睛还未睁开，只推推身旁的人“关闹钟啊江河，吵死了。”

　　江河把闹钟关掉，爬起来，秦矽空在吵闹声消失后又继续蒙头大睡。

　　江河打理好就在写字台上留了纸条，告诉他自己和班里的人有事出去了，让秦矽空醒了就回家去。

　　等中午回家，发现家里没人，只有客厅留了纸条两张，一张是哥哥留下的，说中午不回家，秦矽空把小园带去玩了，让江河自己弄东西吃。还有一张字迹漂亮，人家都说成绩差的学生字都写得好看，一点没错。秦矽空在上面写道。

　　小园被我拐走了，要救人质速来我家做饭交换，有效时间至中午十二点，过期撕票。秦矽空。

　　江河看着他的纸条一边叫着“混蛋”地笑了好一会，又把它折起来放进外衣口袋里。下了一晚的雪，路上全是白茫茫滑溜溜的，加上是中午，路上行人比平日更少。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菜，在安静的路上走了十来分钟，便到了秦矽空房子外边。

　　江河的手才刚触到门铃，便听到秦矽空在里边二楼叫他的声音，抬头看到小园圆圆的脸蛋儿还在窗口，秦矽空已经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秦矽空打开门的时候脸也是红的，提过江河手里的购物袋，还说：“再不来我就要危害人质身体健康了。”

　　江河看着他，觉得他这话说得尤其古怪，进了门走在他旁边：“那你准备怎么危害她了？”

　　秦矽空说：“我刚准备带她去M记，你就来了。若是你再不来，我让她吃了那些东西，可不就是要危害她身体健康么。”

　　江河扑哧笑笑：“哪有那么夸张，这就是你所谓的撕票？”

　　秦矽空摇摇头：“当然不是了，这还只是第一步，我是准备先害妹妹，再绑架哥哥。”

　　江河瞟他一眼：“那你说说，准备怎么绑架我了？”

　　秦矽空得意地拉过他，握住他的手：“现在我不就绑架了你了？”

　　江河说：“你乱牵手的毛病怎么就不改改。”却没有要挣开他的意思，任秦矽空手心里的温热随这动作传入肌肤，心跳也随之快起来。

　　进了屋子，秦矽空把东西放下，才放开江河：“改不了啊，我就想牵着你，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病，有事没事竟然喜欢牵着人家手不放。”

　　江河把菜拿到厨房，秦矽空听他小声说：“原来你还真喜欢到处牵人手。”

　　秦矽空就红了脸：“我哪有。”江河没看到。

　　小园从秦矽空房间里跑出来，看到江河的背影，踏着小步子往他身上扑，秦矽空把她拉住：“哥哥做饭给小园吃，不要去打搅他。”

　　江河从里边勒他一眼：“你果真是典型白吃（痴）动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又不是你家佣人，你就眼睁睁看我一个人忙也不帮忙？”

　　秦矽空理由充分：“我只会越帮越忙，还是帮你带着小园玩，你也省心。”说完嘿嘿地朝他笑着，把小园抱起来，往客厅走去。

　　江河骂了一句混蛋。又骂一声白痴。

　　秦矽空把暖气开得很足，等江河忙完出来，还出了一头的汗。秦矽空睁着眼睛坐在沙发上望他，小园就坐在他膝盖上津津有味地看动画片。

　　江河把小园从他身上抱起来，说：“吃饭了，还坐着不动做什么，要我端来喂你？”

　　秦矽空说：“巴不得呢。”

　　小园正看得开心，被抱走就使劲挣扎，“哥、看、看！”

　　江河把她放在椅子上，“吃完再看，小园要乖。”

　　秦矽空笑起来，露出一口特别好看的牙齿，坐在小园旁边，一边捏她的脸，抬头看着他二哥：“你哥就是那里边的妖精，谁不听话就咬谁。”

　　江河不高兴地看他：“谁妖精呢，妖精都是美人，譬如像你这样的。”说完瞥他一眼坐下来喂小园吃饭。

　　秦矽空瞪着眼睛，半晌才反驳：“我又不是女人，你就不能说我帅吗！”

　　江河挑眼轻轻短短地“嘿”了一声，意味不明，却不再和他斗嘴，一边吃饭一边顾着小园，熟悉麻利亲昵崇溺的一系列动作，看起来一点不像人家哥，反而更像是人家爸。

　　秦矽空不甘江河为了小园冷落自己，便问他：“一大早去哪里了。”

　　江河说：“不是说了有事吗。”

　　“我问的就是你为什么事一大早溜走。江河，你该不会——啊，死江河，是昨天那女生？她难道是你女朋友？！”

　　江河一筷子戳到碗里：“吃饭，问这么多做什么。”

　　他不正面回答，秦矽空以为他这就是间接承认了，虽说江河这样受欢迎有女朋友是迟早的事情，可是真正到了这种时候，秦矽空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失落。

　　“江河。”

　　“恩？”江河没有看他，只听他异常可怜的声音，夹了片蘑菇放小园碗里，“慢慢吃，别把汁弄身上了。”

　　“臭江河，你他X为女生冷落我！”

　　江河就好笑地看着他：“你该不是在吃醋吧。”

　　秦矽空垮着脸，摆个受尽委屈的脸：“我他X就吃醋，不行啊。”

　　江河哈哈笑起来：“你还说我小媳妇，去照照镜子看你现在这样子，真笑死我了……”

　　江河手撑下巴笑得合不拢嘴，对着低头吃东西的小园说：“你空哥是只小笨猫，不要和他学傻了。”

　　小园听不懂他说什么，只眨巴眼睛看了看秦矽空，说：“不像。”又自各吃起东西来。

　　秦矽空才反驳他：“胡说八道，你个死江河，误导小孩子，毁我形象，你该当何罪！”

　　江河给小园擦擦嘴，又问他：“我何罪之有？”

　　秦矽空放下筷子，靠过来和他挤在一起，江河差点被他挤下凳子去，“臭江河，你真敢冷落我我找你算帐。”

　　秦矽空左手把他腰圈着不让他掉下去，右手夺过他筷子，夹了一筷子菜送他嘴里：“我对你这么好，你可不要有了媳妇忘了娘。”

　　江河的菜含在嘴里，吞咽不下，只直了眼睛看着他。

　　秦矽空见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摸摸自己的脸，讷讷地问：“发什么呆呢。”

　　江河才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捭开秦矽空的手，推他离他近在咫尺的脸：“你给我去那边坐，这样挤着很舒服啊？”

　　吃完饭带着小园玩了会儿，小孩子便开始打瞌睡。秦矽空看她瞌睡连连的样子，忍不住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江河认真地看电视，让秦矽空把小园抱到床上去，秦矽空把小园安置好了过来坐着，看江河看新闻也入神，忍不住笑他：“你这老头子。”

　　江河眼睛还盯着电视：“你才说我小媳妇，现在又老头了，我老得有这么快？”

　　秦矽空看他半天，又伸手去摸他脸：“这么好的皮肤，老头还真不可能有呢。”

　　江河一把抓住他偷袭的贼手：“秦矽空！”

　　秦矽空问：“怎么了？”

　　江河一使力，痛得他皱起眉头。江河怒目的样子让他有些心虚，又听到他生气地吼他：“不要乱摸别人的脸！”

　　秦矽空狡辩：“我没乱摸，也没摸别人的，我是很认真地在摸你的脸，怎么冤枉我。”

　　江河咬牙切齿：“你是猪！”

　　秦矽空没明白怎么就和猪扯到一块了，江河当然不能和他解释，秦矽空主动与他这样小小的触碰，也常常会让他忍不住有反应。每当这种时候，江河就额外地恼怒。秦矽空对于江河，就是点了火不负责灭火的那种人，可是又不能怪他，要怪就怪江河自己，明明是水，遇到他也能燃得起来，于是谁还能怪得着谁。

　　秦矽空说：“江河，你最近真的怪怪的。以前我这样和你开玩笑，你也没这么生气。”

　　江河无语，又把视线转回电视上，秦矽空挨他坐着，陪他看无聊的新闻，下午两点过的时候，外边又开始下起雪来。

　　秦矽空靠着他，开始频频点头，最后倒江河肩上，张着嘴呼悠悠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