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宫行》汐***雪

3、第03章 罪起

　　瑶仙殿内，已经好几日不安宁，宫奴们人心惶惶，只因这儿住了一个脾气甚大的主子。
　　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容婕妤伸手拂去桌面上的器具，碎片掉了一地，月花和月琳苦恼的对望了一眼，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心惊对她道：“主子当心些……莫动了胎气……”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很有眼色，换做其他婕妤，孩子又没能养在身边，早没耐心服侍，只因这容婕妤虽没身家背景，不过是皇帝微服出巡时从宫外带回的姑娘，据说还是穷人家的女儿，难怪浑身上下都找不着一点儿高贵气质，一股小家子气，只有容貌，分外的姣好，这大概也是皇上对这瑶仙殿流连忘返的唯一原因罢。月花月琳打心眼里瞧不上她，可面上，却又不得不对她细心有加的照料着。
　　“动了胎气又怎么样……”容婕妤哭诉着，眼下也只能哭诉给自己和这群帮不了自己的奴婢们听：“生了公主，我没有依靠，孩子更没依靠，生了皇子，指不定又过继给了别人……还不如不生下来，免得都受罪……”她大声说着这些在宫里视作大逆不道的话，月琳听了怕得紧，怕给自己惹上麻烦，忙安慰着道：“主子可千万要放宽些心，莫说是皇上，就连皇后娘娘都对主子您特别关照，前日还派人送了不少银饰和布匹，这一次，主子定会母凭子贵，不负龙恩。”
　　月花听了欲言又止，皇后前来嘘寒问暖，主动交好，不一定就是好事情，这宫里暗害皇胎的事情还少了吗？哪怕对方是皇后。这时是最该警惕的时候，容婕妤生长在宫外，宫里的险恶到底未参悟个透彻，她只是一个下人，不值得为她冒险提醒。
　　“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这么无情，就算我的请求他不答应，难道连我琝儿的请求，他也不答应吗，莫非皇上……真的要彻底分开我们母子，不再让我们见面……？”容婕妤伏在桌面上痛哭，一颗心是肝肠寸断：“我不要荣华富贵……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琝儿……”
　　同样悲戚的哭声在门外响起，这个哭声稚嫩还夹带着奶气。
　　“主子……泓漓公主要见您。”一个宫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还没等容婕妤开口，门外一个小小的人儿，已经挣开嬷嬷跑了进来。
　　“主子请赎罪，奴婢拦不住小公主……”嬷嬷随了进来。祈雪直跑到容婕妤门前，伸出小手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嗓音嘶哑的哭道：“容娘娘……我要母妃……我要母妃啊……”
　　容婕妤盯着孩子的脸有些怔怔的。
　　嬷嬷叹了口气，倒不是个狠心的人，照顾小公主的这几日心里也疼了起来，只好对容婕妤道：“公主年幼，离开了生母哭泣不止，不肯乖乖进食，夜里也无法安睡，奴婢也没有办法，您看这……”
　　容婕妤此时心里五味杂陈。这泓漓小公主是皇上硬塞过来的，不过是暂住些日子，要待到皇后下了台阶。容婕妤弯下腰身，双手轻抚上祈雪泪水冰凉的脸蛋，对她说：“孩子啊……不是我狠心不让你见你母亲，只是我也实在无能为力，天下最让人痛苦的莫过于母子分离，你的心有多苦，我这个当娘怎么会不明白，你终究还有与母亲团聚的一日，再续母女缘分，我和我的孩子却……”她说着，说不下去了，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两张泪脸，相对无言，祈雪年纪小，不懂她说的这些，只是明白求这容娘娘也见不着母亲，只好边哭边失望的出了去。
　　瑶仙殿后方的花苑子里，祈雪独自坐在石阶上抽泣，她想极了母亲，眼泪总也不停，可小小的她除了拼命的思念之外，毫无办法，她没有一个熟知的兄弟姐妹，无人可求助，想去到父皇那里，可就连父皇的宫殿她也弄不清方向，听说隔壁的北殿还居住着另一个赵婕妤，容婕妤曾叮嘱她不要越过那边的殿堂，她便只能待在这里。
　　不知哭了多久，天色已暗了下来，后方的长廊上亮起了一行宫灯，灯影树光随风摇曳，处处都是静，身后照顾她的嬷嬷和宫娥已经不见了，这里只剩下了她独独一人，祈雪止住了哭泣，起身来，看着身后的景色有些茫然。
　　“小公主……小公主……”
　　有人在那头很轻声的喊着她，祈雪转回头，只见一个她从未见过面的年轻宫女笑从那拐角处走了过来，她的笑容，即便是在五岁孩童眼里，也显得几分诡异。祈雪用“你是谁”的眼神看着她，那宫女蹲下身来，柔声对她道：“瞧你，真可怜……想母亲了吧，想回到她的身边去，是吗？”她的声音还是很轻，她扶住了她弱小的双肩，仿佛能给她带来力量：“姐姐有个办法，能帮助你很快回到你母妃的身边去，但这是一个秘密，你必须保证，不能告诉别人……你想试试吗？”她字字都是蛊惑，让孩子无法拒绝。
　　容婕妤和后宫其他有了身孕的妃嫔一样，十分害怕有人毒害她的皇胎，御膳房送来的任何东西都要由她的心腹侍女木棉送至她的身边她才敢服用，有谁能在这其中偷龙转凤？但天真无邪的小公主要求亲自将食物端送给容婕妤，想必，木棉不敢不答应……因为她，毕竟是皇帝的女儿。
　　祈雪虽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但也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这不算是什么好事，可想到小宫女的承诺，她心里的惊喜始终战胜了那一丝后怕，这些日子，没有人这么坚定的跟她说过一句，她很快就能和母亲团聚的话。
　　给容婕妤送夜宵的时辰到了。
　　今晚月色朦胧，流云暗涌，暖和的春风轻拂依旧，将素白的花瓣吹落了满地。
　　按照小宫女的指路，祈雪知道婕妤的御膳房离瑶仙殿并不远。无论如何她都要亲自从木棉手里接过食篮。祈雪抱着这样的信念，一路跑去。她跑的很快，没留心前方，忽然她撞到了什么，跌坐在地上，哎哟一声，摔痛了身子。
　　“公主殿下……？”嬷嬷很是错愕，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碰见泓漓公主的，嬷嬷呆愣的看了看她，公主却什么也不肯回答。
　　一只手向她伸了过来。
　　祈雪来不及去想，就被那手的小主人扶起了身子；嬷嬷这才担心她有无摔着，忙蹲下来为她整理衣衫，祈雪却呆看着眼前小少年的脸；他长得真好看，他也正看着她，眼里闪过了淡淡的惊异。
　　祈雪忽然想起小宫女嘱咐她的话，这是一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她紧守承诺，没开口说一个字，推开他跑开了去，小少年转过身，那小小的身影转眼已消失在月色和黑暗中。
　　“瑨淮少爷，我们要赶紧去到贵妃娘娘那里，她可是想你想得紧呢。”嬷嬷催促了一声，看出他眼里的疑惑之色，遂解释道：“方才撞到你的是泓漓十公主，她是元雅皇贵妃的女儿，深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宠爱呢，可惜……”嬷嬷不再往下说，只对他道：“往后这皇宫就等于是你的家，宫里有哪些人，该注意些什么，贵妃娘娘一定会细细的告诉您。”
　　就在方才撞到她的位置，地面上留下了一些什么，瑨淮蹲下身子，一只手指沾上那细细的粉末，放在鼻息下轻轻嗅了嗅。
　　“怎么了，瑨淮少爷？”嬷嬷在一旁问。
　　他只好极快的收起全部的惊惧，起身来，“没什么……”
　　这一路，他便心思重重。
　　就连终于看到十分想念的姑妈，他都是在恍恍惚惚中渡过。
　　和贵妃拉着他的手，潸然泪下：“淮儿，自从你母亲过世，得知大夫人并不善待你，姑妈早早就想接你来宫中，可你父亲却不同意，姑妈心里疼你念你，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你父亲已过世，姑妈定会好好照顾你……”和贵妃万般感慨，瑨淮笑了笑：“多谢姑妈。”他的笑容，他的话，却更让和贵妃悲从中来。他是个坚强懂事到让人痛心的孩子。他的父亲，她的兄长，索绰罗氏勇尧，启南王朝一代名将，旧伤未愈却执意跟随皇上出征沁古，在回返皇城的途中病发身亡，来不及看一眼他最心爱的儿子。
　　“爹爹答应过我，说他一定会回来。”瑨淮捏紧胸口的玉佩，他知道父亲不会再回来了，可他忘不了父亲对他的承诺，哪怕……这个承诺如今已化为泡影。
　　“好孩子，放心吧。”和贵妃轻轻抱着他：“皇上已追封你父亲为定国大司远，就连你的名字，也被准许改成了与皇子同等的字样，可见皇上对我们家族的厚待，往后，姑妈要让你走一条最好的路……”
　　他静静贴在姑妈胸口。用父亲生命换来的一生尊荣，他怎承受得起？可一切已成为既定的事实，他除了承受，还是只能承受。
　　他想起了方才指尖上的那些粉末，忽然蹙起眉头，张嘴欲言。可宫里是个是非之地，他早早就听闻，这么冒然说出这样的事情，会不会给姑妈添上麻烦？思及此，终于也没提那一个字。

作者有话说

　　保持速度哒，爪印爪印，呼唤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