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宫行》汐***雪

26、第26章 假象

　　她暗暗坏心一笑，趁他不备，双手袭上他的身子，挠起痒来，叫他又松开了手。
　　“来呀，来呀，来追我呀。”她灵巧的跑开了去，蹦蹦跳跳的朝他不停招手。他一路追逐着她，跑下了石桥，穿过了长廊，又绕进了一片竹林子里。她的笑声，就像一串清脆的银铃，回荡在耳边，她的轮廓却在光影穿梭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难以辨清……
　　他努力的追赶上她的脚步，终于她又离他这样近了。
　　“抓到了。”
　　脚下一滑，抱着她，顺着小小的草坡滚了下来，停在了湖畔边。他慌忙爬起身，她却抓住他的双臂，他不能动弹，她在他的身下，两个人静静对望。
　　“十六哥……”她眼里尽是凄楚，一字一句，说：“不要立满查画繁为王妃，好吗……？”
　　“……”他蓦地一惊。
　　她伸出手，慢慢环住了他的脖子，她的唇动了动，不知说了一些什么。她闭起了眼睛，那深情的气息将他缠绕着，束缚着，他迷茫的任由着她，忘了挣脱，忘了一切……
　　“啊”的一声。
　　就这么给惊醒了。
　　孝琝坐起身来，双手还将被褥攥得很紧，胸口也起伏得厉害，额角上，后背里，全发了一层淡淡的冷汗；几只冬雀停在窗外枝头上啾啾的鸣叫，从窗棂雕花格间透出来了晨曦的光线，终于扫走了一些梦的残影，他掀开被褥坐在了床沿边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的吐出。
　　一会儿进来一行侍女，殿堂里忙碌起来，伺候他洗漱早膳更衣，他换上了朝服，想起今日还有件大事儿要在朝会上会议。他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叫人煮了一壶浓茶。
　　朝堂之上，气氛犹如绷紧的弦，一连几日缓和不下。
　　北越这块沃土，犹如一块诱人的糕点，远远飘香，叫人蠢蠢欲动。再接连攻下连城，祁阳，以及顶沃几个族落之后，元嘉帝有心要一举拿下北越。
　　头一个赞成是刚从顶沃凯旋而归的定远将军巴鲁达，他甚至不顾辛劳，自动请缨决心带兵出征，像巴鲁达这样年长一辈的臣子几乎个个都赞成这个决定，可年轻一辈，如晋南王凌轩，渭南王赛齐，成郡王瑨淮等，却都持坚决反对，理由是近年来启南不断的征战周边族落，扩大疆土，由于征兵频繁，战争频发，不少百姓家庭失去少壮，农耕怠废，以致民心不安，怨言四起。而被侵占故土的百姓，家人有的被启南编为奴役，为官家所用，便流离失所漂泊到了启南，乞讨，甚至沦为强盗，引发了好几场暴动，御林军的野蛮打压，使得一时间血流成河……
　　孝琝虽也想征得北越这块沃土，可也深知民心不可失，更不可罔顾所处水深火热的黎民百姓，如今实在改休养生息，不宜急急出征。
　　可巴鲁达是他的恩师。
　　元嘉帝在他三岁的时候就亲命了巴鲁达教习他骑射功夫，到了如今他还深深记得当他第一次射中靶心时他的喜悦与巴鲁达的笑容；巴鲁达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时常也教与他兵法战术，他自幼便十分喜爱与欣赏巴鲁达的勇敢与爽直，对他来说，他是他的师傅……却更是像父亲一样的人。
　　他实在不好驳了他的意。却又绝无法表示赞同。
　　只得语气缓和的劝说，该耐心的再等一等。
　　一直不发表意见的元嘉帝这时下了定论：一切待到秋季再从长计议。有人愤慨，有人唏嘘，有人松了口气，但无人发表异议。
　　早朝过后，元嘉帝让孝琝随他去了西暖阁。当皇父以那样熟悉的姿势倚坐在宝座上，眉头微微蹙起时，孝琝的心感到忽的震动。记得幼时常与孝玦一同来此，由皇父亲自教习墨书，这样平淡而温怀的场景，这些年，他几乎刻意不去想起，因为那温怀中，似总夹杂着锥心的酸楚——他忘不了皇父对待母亲离世的冷漠，这十年来，父子之间更多的却是君臣之礼。他抬头看了一眼皇父，最让他好奇而不懂的是皇父那一双眼睛，今日再看，仍如往昔，仿佛温柔千百，深情万许；又仿佛阴冷如冰，绝情绝念……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你很紧张……？”元嘉帝看向孝琝，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
　　“不……”孝琝舔了一下唇。努力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局促。
　　“方才你在大和殿上的提议很好，既稳定了局面，又顾了巴鲁达的面子，巴鲁达虽好战勇胜，战功赫赫，可自持功高，未免太过高傲了些。”
　　“师傅为人直爽，又是武将出生，有时候办起事来难免欠缺考虑，但却对我启南王朝忠心不二，光是这份忠心，就十分难得。”孝琝回道。原来皇父还在为巴鲁达未经禀报便擅自领兵于圕坛操练一事耿耿于怀。
　　元嘉帝笑了笑，忽而挥手道：“罢了，今日喊你来，并非为了国事。朕想知道，既然你心中的准王妃已挑好，便择日举行侧妃大典，早日完了婚事，好让老太后安心。”
　　孝琝的眼底略过一瞬的痛苦，谁都没有察觉。他只是蹙起眉头，说：“关于正妃人选，儿臣还未确定，所以册立一事，儿臣想暂且搁置……”就连一旁的内侍太监都惊奇的多看了他一眼。十六皇子早已意属满查多林之长女满查画繁，这在宫里不是什么新鲜消息。
　　元嘉帝静静的看了看这个儿子，良久，他点了一下头：“早些决定便好。”
　　元嘉帝起身来，慢慢踱步到孝琝的身边，用低沉的语调说：“再过些日子便是你母亲容嫔的忌日，你也该去祭拜祭拜，你小的时候，她可是如珠似宝的疼着你……也许当年，是皇父做错了。”他拍了一下他的肩，仰头，长叹了一口气。
　　孝琝无法形容他心中的震撼！他定定的看着皇父，甚至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眼圈微微泛了红。
　　“是……皇父。”
　　孝琝离开以后，元嘉帝喊了大太监林寿。
　　“小十六这些年对容嫔念念不忘，甚至一直在暗中查找当年谋害他母亲的真正凶手，这些朕都知道……苦了他了。”元嘉帝从矮柜中取出一本诗册，这诗册林寿认得，内里载的全是这些年元嘉帝用来怀念怡静皇后的诗句，林寿躬着身子，暗自揣摩着元嘉帝的心思。
　　“是啊，十六爷是个至情至孝之人，难得他，还惦着生母不忘呢。”林寿叹道。
　　元嘉帝不经意的翻开着诗册，取了毫笔，蘸了墨，用平淡的语调说：“小十六当真疼爱泓漓得紧，瞧瞧，他竟为了她，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肯放弃。看来，泓漓是太过依赖小十六了，这样下去，不太好办……”元嘉帝笔锋一落，最后一个字已写好，是个“恨”字……万万千千爱成恨。
　　林寿心思缜密，马上将这两件事儿联想到了一块：当年容婕妤乃是被小公主下手毒死，甚至幕后真凶是谁，元嘉帝早已知晓，可十六皇子却一直被苦苦蒙在鼓里；如今元嘉帝嫌这个秘密……藏得太久了。
　　“奴才立刻派人去追查简从的下落，定让他落入十六爷的手中。”
　　林寿这个回答，换来元嘉帝满意的一瞥，那短短一眼，却藏着多少阴狠毒辣，让林寿这个久经宫闱的老人精，都发了毛。那一双眼睛，确如孝琝所看见的，阴冷中藏匿着柔情，柔情里又包裹的冰棱，叫人不寒而栗。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在周四哦，接下来大虐，反目，误会，各种上演。。。。。父皇挑破兄妹俩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