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柳眠》龟年歌

17、韶华短，春正盛 其九

　　半晌，奚欣才抬起头：“花枝，你拿什么证明你是临海真妃？”李花枝闻言，哭笑不得：“你以为这不觉殿是哪里来的？”奚欣笑道：“是哦。”
　　过了好一会儿，奚欣才说道：“叶思，就是元君么……御影元君，临海真妃殿下的师兄。”
　　李花枝道：“也是，也不是。”奚欣疑惑地看着她，这才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看清了她的长相。临海真妃容貌雅致清丽，分明是把李花枝的美貌放大了十多倍的模样。
　　“师兄桀骜不驯，自从之前与赤练仙人打赌喝断了片之后，就一路糊里糊涂的。这次来凡间寻我，也是胡来。此前李花枝在吴郡半岛二中上学，他也就来了寻我；后面他知道我会来京师，也就托魂在这大学教授的身子上找我来了。”
　　“您是说，元君此番下凡，来到了半岛二中是因为您也在学校里？”奚欣问道。
　　李花枝笑道：“他是因此来了吴郡罢了。”李花枝顿了顿，神色略变得犹豫。“只是我不知道他竟然也需要凡人相助，因此带累了你了。”
　　奚欣道：“谈什么带累？我们凡人一生，都如同你们神仙的蝼蚁一样，我此生有幸遇到您和元君，已是非常幸运了。”
　　李花枝听出她话里的自嘲，道：“你别生气。师兄他绝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但是他原就没有原身，化了人身后还是脱离不了蛇的性子，做事情在你们凡人看来有些薄情一点。”李花枝顿了顿，道：“他待他所点化的凡人都是很好的。”
　　奚欣抬头：“元君也是有其他的……凡人的随从么？”奴仆二字，她说不出口。
　　李花枝点头道：“有过好些，历朝历代，各个凡世都有一些。”说着，李花枝端起身旁的矮几上的茶汤：“喝口茶，醒醒神。”奚欣结果茶碗，并不喝：“元君在各个凡世收随从，是都要做什么呢？”
　　“做什么？”李花枝又一笑，随手撩起帐子上的流苏把玩着：“玩儿呀，他这性子。”
　　奚欣心房陡然一颤——他的玩法，都是这样“玩”？如真这样，她也没有必要将自己所承受的这一切灵与欲的煎熬看得那么重，毕竟哪一个奴儿都是这样过来的。
　　奚欣恭谨地笑道：“谢谢临海真妃教导，奚欣受教了，以后一定会尽心陪在元君身旁的。”李花枝皱眉：“你个傻猪，我既是临海真妃，也是你的好朋友李花枝，说话不许那么客气呀。”
　　奚欣点头。心里却是深深明白凡人与神仙之间的千差万别。只是只道了原来御影元君的宠爱，也是会分给其他尘世的凡人的，如此想来，一阵酸痛涌上心头。
　　“真妃，那……如今是否可以与叶老师以其作为元君的身份沟通呢？”奚欣问。李花枝道：“也不是不可。只是他貌似丝毫不愿意展露真容。”想了想，和奚欣说：“上午我去他办公室，本是探讨学术，也已把我们交流的暗语也一一说了出来，已比我们神仙之间的心传意会强多了，他却一点也不接茬。”说着，李花枝颇为烦恼地苦笑了一下。
　　奚欣道：“既然如此，我可如何与叶老师交流呢？”李花枝讶道：“你不是要去生物系么？估计与他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只是他爱装聋作哑，由着他玩儿去。”
　　奚欣不禁问：“真妃，您——”“不要再叫真妃啦！”李花枝瘪瘪嘴道，“你个傻欣欣。”奚欣便改口：“花枝 ——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啊，这个我还没想好呢。”李花枝笑道，“找到他了，我就安心了。也许就一直呆在他身边吧。”奚欣听了，忽地想起临海真妃的身世。
　　临海真妃乃是流波山仙主，侗冶金童唯二的弟子，也是灵山精气所化，已有三十万寿龄，出生时由侗冶金童带入门下，是时东海群龙欢腾庆贺；因为仙山之主之故，临海真妃仙魂需部分托身于凡世以保持仙凡联结。与战功赫赫的师兄不同，她只是一个安静的仙山辖主，仙界史册众关于她的笔墨却只有寥寥几笔，奚欣也没看出来她的出彩之处。然而在长乐宫里奚欣偶尔看到了御影元君的笔记，记载着何时何地与思舟去了哪个凡世玩耍，何时何地与思舟去拜访别家神仙，思舟生日又送了什么礼——他恨不得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临海真妃邱玉成。
　　想到此处，奚欣才恍然大悟。为何叶思要叫做叶思？分明取的就是“思舟”的其中一字。
　　这万年的两小无猜！奚欣可算有了理由告诉自己断了情丝。与临海真妃竞争实在太难了……马骄阳，卢嘉素以及其他狂蜂浪蝶一比什么都不算。当下奚欣就将自己破碎的心提上了修补日程。都说失恋的奥义子在于在一处跌倒便在另一处爬起来，奚欣思绪已经飘向了其他的几个或可替补的男人身上，比如赵懿伟，或者班上的几个男孩子。赵懿伟很好，虽然木讷，但是是踏实可靠的人。
　　“欣欣，你想什么呢？”花枝揉了揉奚欣的头顶。奚欣咧嘴一笑：“没事。”然而那些夜里她与御影元君裸裎相见，肌肤相贴，临海真妃知道了吗？
　　李花枝指了指奚欣握着的杯子：“喝茶。”奚欣低头看了下茶杯，茶还是温热的。打开碗盖，真的异香扑鼻。奚欣端起来喝了一口，果然口舌生津。李花枝看着她喝完了茶，笑道：“这茶喝了，你就精神了，咱们回去好好玩儿，师兄咱们也别管他。”
　　奚欣点点头，心里只道尽快帮御影元君把任务完成，过几天真正的大学生活。李花枝拉着奚欣站起来，奚欣一眨眼睛，却见已回到了二人在全季酒店里定的房间。奚欣呆了呆，问：“花枝，元君和几位教授哪去了？”李花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我们还是叫他叶老师。我带你去殿里休息的时候，等于是已经借机遁逃了，他们何处何往，我也没理。”奚欣咋舌：“我总怕那几位教授并不是什么善茬。”李花枝笑道：“无妨，他们再怎么伤害你，不也有我么？”说着，提醒奚欣道：“马上快到8点了，你看要不要给马骄阳她们回个信儿？”奚欣听了，忙拿出手机看了看，总共十多个未接来电，其中一大半是马骄阳的，也有几个是赵懿伟的。奚欣懊恼地说：“我得先回去一趟了。”

　　回到了宿舍已是晚上9点多，打车回去路上奚欣已将和李花枝对好的台词和马骄阳重复了一遍：“我喝多啦，晕晕乎乎的，花枝带着我半路就走了。”马骄阳刷着牙疑惑地看着她。“不对啊，为啥服务员说几位老教授带着的是他们饭店里的服务员？”
　　奚欣道：“我们走了之后，他们做什么我们管不了啦。”马骄阳又说：“叶老师，没有对你们特别……那啥吧？”
　　“哪啥？”奚欣扎起头发准备去洗脸。“你想多了！我和花枝连你十分之一的美都没有，叶老师怎么看得上。”马骄阳才渐渐脱去了怀疑的容色。杜如烟从书海里拔出头来：“你不是说要回一下赵懿伟电话？”
　　奚欣一排大脑袋：“坏了。”
　　电话刚打过去，就接通了。奚欣柔柔地叫了声“学长”，耳边却没有传来声音。抬眼看了一下旁边挤眉弄眼的杜马二人，等了半晌，方道：“学长您在么？”
　　“你怎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电话里缓缓传来赵懿伟低沉的嗓音。奚欣怪不好意思的，今天中午到夜黑都没理会赵懿伟，更别说什么复习考试了。当下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下午被抓去陪吃饭的事情，当然遇到不愉快的事情就没有提及。
　　赵懿伟听得，良久方道：“到你宿舍楼下来吧。”奚欣愕然：“学长，现在还复习么？”
　　赵懿伟道：“给你拿一本新的题册。”
　　奚欣挂掉电话，忙换起衣服来。马骄阳没好气地说：“你就素颜去见他？”奚欣也没理会，径直往外走。奚欣心念，反正不是御影元君，我管他是谁？忽地心里一酸，想到此后与御影元君真的是云泥之别仙凡不同，登时觉得十分难过。
　　踢踢踏踏到门口，远远看到赵懿伟穿着一件素白的工字背心和一条宽大的篮球裤，坐在女生寝室外的长凳上。早已有人认出来他来，上前和他搭话，赵懿伟并没过多搭理。
　　“学长您久等了。”奚欣走过去，满怀歉意地和他打招呼。赵懿伟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本书，也捧着一盒东西。奚欣人只到他下巴，看着赵懿伟雪白的脖颈和修长的锁骨，一时有点儿挪不开眼。十月的风缓缓吹着，夜还带一丝闷热。
　　“题册拿着。”赵懿伟说着，又递过来那盒东西，“朋友送我的樱桃，你拿去吃了吧。”奚欣接过书，又看着他手里的果品，摆手道：“学长，不敢当不敢当，您拿回去给宿舍的弟兄吃吧。”他星夜来宿舍找她，穿得还那么性感，已经让奚欣作为他绯闻女友的事实活活都要坐实了；大众面前私相授受，这还得了？
　　赵懿伟也不勉强，道：“那我回去了，你好好做题。明天午饭再说吧。”奚欣点点头，目送赵懿伟远去。才一转身，就撞了个温香软玉，这香味与赵懿伟身上随着夜风吹来的清香简直一模一样。
　　“他还要送你那盒樱桃。”那女孩子走开了两步，溜圆的双目满眼冷意。奚欣才定睛一看，发现就是今天在食堂那女孩子。“那是我特地买了送到他宿舍门口的，他宿舍的兄弟我都打点好了。凭什么是你？”那个叫做吕洛林的女孩儿恨声道。
　　奚欣无奈地闭眼道：“姑娘，我只是请他给我做点生物竞赛的指导。”
　　吕洛林闻言，两眼晶亮：“生物竞赛么？啊，我也会。我来辅导你吧。你就不要老和他呆在一起了。”奚欣说道：“他是上界冠军。”吕洛林道：“我知道。我是去年世界第一的新加坡队的领队。”
　　奚欣刚想毫不犹豫同意，但是想想还要进学生会，还得靠着赵懿伟美言，不由得犹豫了。吕洛林以为她不信，急忙道：“生物学社中新联合实验室你要不要进？我可以安排。”奚欣更说不出话了。
　　吕洛林都要哭了：“你怎样才答应！”
　　奚欣无奈道：“我……我想想。”
　　吕洛林嗷地大叫一声：“你真的喜欢他！”
　　奚欣忙道：“喜欢个头哦！我有喜欢的人了。”吕洛林听了，将信将疑：“反正我想法子给你想要的，你把学长让给我，成不成？”
　　奚欣想了半天，又抬眼看了下这个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女孩子，小声道：“你知道，我们学校哪里放着蛇的标本么？我是说很古老那种。”
　　吕洛林眨了眨眼睛，笑了：“羽毛蛇算不算？前年我参加生物奥林匹克拿了全球第一，给送了个奖杯，杯座就封着一个羽毛蛇的标本。前年京大来特招，我送给京大了。”
　　奚欣忙问：“现在在哪里呢？”吕洛林笑道：“在我寝室里呀！学校又还给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