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八折 点绛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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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意凛然。军帐外本已停了一小刻的雪又有要飞扬起来的势头。
宗王听到她这话后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嘴上却道：“你说。”
目迁的嘴角微微勾起，不知什么时候握在手里的短刃早已出鞘，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她整个人已飞身蹬上压至他的面前，手起刀落，还未等及他喊出一声什么，已一击命中喉咙。
那位可怜宗王的瞳孔放大，捂着喉咙只轻轻哼出来几个不成气的音，听她轻描淡写，没有音调的声音说到：
“这个秘密就是，你们回鹘旧王朝，养了一些我这样的白眼狼。你们，已经完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终于从他高贵的座椅上缓缓滑了下去，再没了动静。
时间过得太久，帐外守着的人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其中一个守卫从远处慢慢走回到帐前，偷偷地掀起了帐帘的一角，却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气味。
他大惊，直接冲了进去，却只看见了瘫在血地上已经死去的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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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惜卿和忘川两个人扛完从长风楼带回来的回鹘人时，地牢的灯色极暗。忘川拍了拍身上的灰，跟惜卿一起往地面上走去。
“嘛～终于可以去庆祝一下了！这几天累死我了……”忘川把手举起来好好地伸了个懒腰，却又小声地奇怪道，“不过……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次的行动完成有点太轻松了点……”
惜卿因为这句话愣了一瞬。他脑间电光火石般地突然窜过什么奇异的东西，就快要抓住却一闪而过。
不对，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这时他忽然看到远远的地方有人冒着风雪走了过来。他停下了脚步，忘川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及近，他才发现那是刚刚跟着他们瞎晃悠的辛还。等他越来越近，他心下的那股不对劲就愈发的浓厚。
辛还的表情有几分凝重。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开口，“我现在跟你们说，应该不会违反我跟她的约定了。”他从袖间拿出一封信，“她的信在这，你现在去，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言惜卿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个“她”是谁。他内心的不安立刻爆发出来。他一手从辛还手里抢过信，攥在手里忍住没有打开。言惜卿语速极快：“我们分头行动，忘川跟我走，辛还你去黑楼四楼，祭酒大人应该在那里，我们现在只能找到他，让他警戒城门，严阵以待......不……来不及了，让他开始通知所有门生，一有情况……全员离开……”
他终于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对了。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会有那样的动作……她那些话说得像决绝一般......
“你知道她在哪吗，你就去这样毫无头绪地去找。”辛还的语气忽然变得极为冷漠，“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这么做，她不会不考虑到事情的后果，又为什么因此不想让你去找她。”
辛还这一连串的问题全部抛出，让面前的两人全部愣住了。
他看了看眼前这个陷入沉寂的人，咽了口气，“祭酒大人那边我会去找的。但是让所有门生离开不可能，也太危险。你们现在就走，先撑一会，我马上去找更多的人和军队接应你们。从西城门出去，沿小路疾行十里，兴许还能把她带回来。”
惜卿没想太多，直接拽着还没有太反应过来的忘川，心急火燎地直接带他飞身而去，连带拽了刚才一起去长风楼的近十位门生寻了快马，直接奔向辛还刚刚说的地方。忘川作为半个局外人，虽并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但他聪明的脑子告诉他，有些大事的发生，必将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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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惜卿忘川二人赶来的路上，目迁已从宗王的军帐里掩过耳目逃了出来。她稍稍整理了一下着装，下意识握了握另一把备好的佩刀，怀着渺茫的希望寻找着可能是亦都护尊王的军帐。他可能在这里，又或许被保护在其他的地方。
四周还没有见过她的守卫只向她投来了几眼疑惑的眼神，又负责起自己的看守起来。她重新将长袄的狐毛帽子套上，面上端着在军营里四处走动，手心却在这天寒地冻之中直冒冷汗。
要不要就这么走掉……？她继续走着，心里却开始动摇。但她走着走着，却猛然间看见不远处有四五个人的样子，其中一个人披着最宽厚款式的长披风，整个人的气魄和气势庄重地压制住了身边所有的人。目迁在大漠的时候虽然见这位年近四十的亦都护见得很少，但她仿佛有一种直觉般的肯定，站在那里的人就是这座临时军营，乃至整个大漠旧王族的最高首领。
她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刃，快步向那个方向走去。
等她逐渐靠近，那边的五个人全都发现了急急赶来的她，停下了交谈。
她的气息不稳，堪堪走到亦都护的面前，朝着这个面带倦容和高深莫测的人直接跪下叩拜，“参见王。”
亦都护低头辨认了一下她的面容和身形，“是阿娜耶么？”他的身形巍然不动，却顿了顿又道，“有什么事非要来找到我呢。”
她的双膝挪了挪，慢慢靠近了眼前的王，又深深地埋头低下去。
“禀尊王。这件事是这样的……”
她话说至一半，一个尾音还残余在风间，便更听得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声划破周围的空气，只见目迁全速借起身的势头而起，短刃直逼亦都护的面前，就在那一刹那间被他反应过来，刀身惊险擦过他的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吓了所有在场的人，亦都护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开了这一刀，又即刻反应过来了阿娜耶的叛变。目迁见一式不成，又迅速补刀，另一手已伸向背后取剑。他身边的两个护卫也在短时间内反应了过来，刀已直指眼前的目迁，意图阻挡她的攻势。可目迁几乎完全不顾防御，只是堪堪躲着身旁的攻击，直接冲着亦都护的方向而去。
亦都护面色不改，声音中却已然透着满腔的怒火，“杀了！”
这时旁边的一些守卫都发现了这一块不对劲的地方，纷纷朝这个地方跑来。凭目迁的本事，她此时微占了上风，几招下来已经掀下了他显示身份的披风，露出里面的衣裳，几下已伤及了他的皮外。可身边涌上来攻击的守卫越来越多，出招蛮横，她长长地外袄也被割开了几个口子，慢慢渗出血来。目迁眼看自己的优势要越来越弱，又长剑四驱，眼前倒下的守卫只增不减，但匆匆赶来的亦不在少数。亦都护的伤的确需要及时医治，但目迁却未能伤他更重。她看了看周围的情势，心说不好，四周看了看，忽然放弃了攻防，转而一个侧身突围，朝远处一匹马上飞奔而去。
她用尽力气轻功蹬上纵身上马，马前蹄翘起嘶吼一声。她拽紧了缰绳，吁了一声直接带着马意图冲出重围。
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了这么多大漠人。她在马上颠簸，想要这马赶紧冲回逢京城区内，却看到更多的人早已在马上准备好，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她看着这些与自己相似，却又与自己大相径庭面目憎恶的面孔，她无力地感觉到，自己今天大概是走不了了。
她硬着头皮想要冲出重围，却发现自己寸步难行。她想，要是多想想今日可能要在马上作战，她就拎把长枪来了。她手里只得一把剑和一把短佩刀，面对大刀马上作战的大漠人，她的应对越来越吃力。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越来越重，最重的伤在右侧小腹上，血已经浸润衣裳。她已分辨不清这大雪浓厚的血腥味是从哪里来的了。
她只这一个人，在漫天大雪之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身上的伤逐渐加多，剑挥舞的速度渐渐慢了下去。
我今天来这里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一大半。虽然没有杀了亦都护，其他的也算是值了。我今日本就是来送死的，就这样也很好。目迁的思绪开始混乱，这样怔怔地想着。
那时她居然脑子还想了很多东西。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作为大漠间谍，被送进圣贤庄，只是凭着会吹吹叶子，日子才稍微好过些。等到后来终于可以不忍受下去了，以为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却发现自己早就变了。在圣贤庄，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一载又一载。历经三年与他再次相见，六年后，又终将分离。
可是，又何必遗憾。
她似乎能感觉得到她身体的血在一点点淌尽，流光一点一点地从指缝间流淌而过。
缓缓赢弱下去的呼吸，再也不能支持她想太多的事情。
那就这样，好吧。
就此停止，与这尘世再无任何瓜葛。
再见，永远不见。
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剑被挑了出去。她往下一倒，就再也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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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惜卿不知道自己赶来的时间是晚还是正好。他只知道，如果自己再晚来一步，她一定会死在乱刀之下。
她已经半昏厥了过去。如果这时候有人抓住他的手，一定能感知到他的手震颤得有多厉害。他把目迁一翻身直接交给了忘川，“带她先走！去仁心居找人！”
这些伐卫营的精英门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直捣敌营，恐惧之下又有些隐隐的兴奋，跟着惜卿已经进入了战局。
言惜卿不知为何，又隐隐嗅到了一些熟悉的，让他暴躁和想要宣泄的血腥因子。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手里的兵器了。它终于不再听自己的话，又疯狂地渴望着血的味道。
他为忘川突出重围正在奋力地战斗着。
但是这些，全都与他心里从刚才赶来起就有的震动毫无冲突。
他与目迁之间，曾有一道厚厚的墙，是不可逾越的天堑，是深不可测的鸿沟。他本以为目迁没有这样的勇气和力量去打破这道墙，也曾愿意耗费他所有的力量为之一试。
却没想到，是他低估了目迁的勇气。人这一辈子到了最后，会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也会有很多后悔的东西。但是，他最后放不下的，后悔没好好对待的人，只有这一个。
他想，六年前，我没有把目迁从去地狱深渊的路上带走。如今，求你再坚持一会，我不要......再一次失去你了......
此时的圣贤庄气氛安详，每个人都沉浸在安静的睡梦当中，像是这世上一切的烦恼都可以暂时停下，静待新的一天来临。
但此时，天已入冬，万物沉寂。
圣贤庄外，雪未皓。
【点绛唇雪未皓篇完】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第八折 点绛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