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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章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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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中流此人真正讨厌!”
这是崇真上至长老下至杂役对管中流的共同评价。
青松二弟子谢平如是说:“瞧他一副人样狗模,眼睛长在脑门顶,专一用鼻孔瞧人,啧!云台派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给无敌门打得大气不敢出?落日剑法有什么了不起?改天瞧我把那小子打得爬在地上乞饶!”
青松大弟子白石劝道:“你就少去惹事吧,师父知道又要动气。再说,那日若非玉书赶到帮忙,你这条膀子眼看就被管中流给卸下来了,你倒还在说大话。”谢平兀自忿忿不平,傅玉书、玉石、金石几人纷纷劝说。
青松三弟子姚峰亦有不甘,“这事怪不得二师兄生气,那小子对我们冷嘲热讽,说得只有他才能打败独孤无敌似地。师父量度大,不与他计较;我瞧赤松师伯简直恨不得扑上去咬他几口!”
谢平不屑道:“他能打败独孤无敌?他这才是说大话!说啥来幽州看隋军出征仪仗,顺道上崇真拜访,哼!江涛下山打听过了,那小子在无敌门铁鹰分舵闹事杀伤十几人,现正被血手令追杀呢!怕不是被杀得走投无路又不敢回云台山,于是上崇真避祸呗!”
白石截口:“别嚷啦、别嚷啦。你忘了师父如何交待吗?管中流究竟是客,我等不可轻慢。”瞧着谢平、姚峰满面不服气,白石叹一下,又对傅玉书说:“玉书,你也要留意些。自前番你出手把他的剑打落,他时常借故对你挑衅;望着你时目光炯炯不带好意;你少跟他接近,免生事端。”
“喏,玉书明白。”
六个师兄弟说话间已走出云笈阁。云笈阁原是收藏各种经书文册之地,阁后便是青松居处。每天旭日初升,六人到云笈阁报到,各有静室修练,直到日暮黄昏方止。青松每日均亲临监督,即便回屋休息,六人如有疑问,亦可马上到其居所请教,无需因往返而费时。
每日功课完毕,六人相约同到食堂就餐。其实以六人特殊身份,就算有专人送饭到云笈阁亦无人异议,倒是傅玉书提议:“白天已经屈在阁中,晚上更应多作走动舒伸;况且其余师兄弟都在食堂,挤在一起也热闹些。”傅玉书平素和善可亲,况且王家集血案惹人同情,崇真弟子对他甚少违拗,由是白石等人齐齐答应。
傅玉书并非特别欢喜在乱糟糟的食堂就餐,只是曾与韦焱商量,若要顺利接近燕冲天探查其状况,最简单者莫如投药。食堂隔邻即是厨房,故此傅玉书坚持每日到食堂,借故到厨房找云飞扬说话,伺机下药。每隔三天在燕冲天饭里落一点药粉,令其知觉逐渐麻痹,时日一长,燕冲天在夜间会变得昏昏懵懵,人事不明,到时要制住他便易如反掌。
四月谷雨过后,雨水渐多,这日傍晚天空霾晦,隐隐有风雷将至。
傅玉书眺望后山方向,心中盘算着再过两月,等雨水少了,那时燕冲天也被药得差不多,可以入山洞看个清楚明白。
遥望天际,金电乍然破空,惊雷骤响,后山寒潭再度传出怪叫。傅玉书方要回房,眼角余光扫到一抹白影闪过,竟往寒潭方向掠去。
傅玉书皱眉,“在崇真里穿的一身白……管中流?!”身形一展,迅速向白影赶去。待追近了才认清那白影果真是惹得崇真上下一至劣评的管中流。只见管中流在山路上疾走,来到一道天堑前停住。管中流望望那在夜风中摇曳的简陋吊桥,又看看天堑对面的嶙峋怪石,思量一阵,终于提起右脚,踏上吊桥──
傅玉书立刻出言阻止,“管兄请留步!再往前就是崇真禁地,即使本派弟子亦不能进,管兄请回。”
管中流慌忙回身一看,定睛见是傅玉书,便哂笑道:“禁地?”从那薄唇牵扯出的笑容,满是傲慢讥嘲。
同样爱穿白,同样很骄傲,傅玉书觉得管中流比某呆瓜差得太远,不过,此时此地无谓与他冲突。当下淡然道:“天将欲雨,管兄应留在云鹤楼中煎茶抚琴,细听雨打重楼,却因何外出游荡?”
“在我管中流眼里,并无日夜之分,阴晴之别,我若全心要做一件事──”两眼在傅玉书脸上流连,十分轻佻放肆,“──也不容有人阻止。”
同样是眼中深藏欲望,为何某呆瓜予人感觉至纯至真,这管中流却是如此混浊下作呢?傅玉书压下内心厌恶,面上笑意益发温文有礼,说道:“曲礼有云:入境问禁,入门问讳。管兄既自喻剑术第一,又兼文采风流,定必诗书饱读;似这种贩夫走卒皆通晓之理,管兄岂会不明?”
管中流面色一变,似要发作,可盯住傅玉书浅淡笑容,终究强忍下来,只冷哼道:“想不到堂堂崇真,竟有着许多不可告人之事。”
傅玉书仍是面带微笑,彬彬有礼,“擅闯禁地者,格杀勿论,师父既有严命,弟子岂敢违?还请管兄折返。”
管中流闷哼一声。
这时天雷霹雳震山价响,一声声哀嚎又从对面天堑传来。两人微怔,空中忽有雨点滴沥而下,两人再无话可说,遂各自回房。
傅玉书回到房中换下湿衣,又再攥着铜牌独坐窗前。
雨势随着夜深越显滂沱。
管中流初到崇真就已吹嘘隋军出征盛况。左右两翼共二十四军,号称有二百万众,不过韦焱亦有报告,实际只一百一十万多一点,杨广要从二十四个方向攻向平壤,但是,即是只有一百万军,在辽东那点地方能施展得开吗?后勤补给够得上吗?
打从出发起,每天发动一军,经四十多日才算全军尽出。各军首尾相接,鼓角相闻,旌旗连绵九百余里,杨广亲领的御营六军里,不但有四夷使节,就连后妃公主亦带上,敢情杨广以为自己是在巡狩而非打仗吧?
罗小呆当真在老将于仲文麾下担任先锋。
隋军渡辽水失利,老将麦铁杖、虎贲郎将钱士雄、孟金叉奋勇抗敌战死;隋军几经艰辛才得渡河,高丽军则退守辽东城。隋军倾力在一夜间建起六合城,与辽东城遥遥相对;高丽军虽然大为震惊,但仍据城死守。现在两军正在攻防对峙。
傅玉书收好铜牌,关上窗户,回身踱向土榻,耳听雨声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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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总会给主人带来烦麻,权当贽礼。无论这贽礼来迟与来早,却总是一定会来到。
就在不速之客管中流来到崇真一个多月后,“贽礼”便跟着杀上崇真。对傅玉书来说,该“贽礼”可算得是老朋友。
听到二长一短三下撞钟声,云笈阁中六人赶紧走出静室。谢平率先说道:“有人闯山!”说完马上飞奔而去。
六人赶到大殿,正好有小弟子气喘喘跑来汇报,一见到白石等人,急道:“大师兄,无敌门人来闯山!”
六人心中一凛,白石皱眉沉声问:“来了几人?”
“只有两人,一个是前番送战帖来的使者;另有一个小娘子,她才到山门,不容分说即举起双刀把守山弟子砍伤!掌门师伯刚带人下去阻截。”
白石对小弟子说:“你入内禀报与掌门吧,”又向几位师弟说:“我们且去瞧瞧!”
崇真山门外聚了廿余弟子,两旁山岩青草均溅上点点鲜血,午后阳光映着斑斑血迹,真个妖异艳丽。
白石几人离远已听得赤松与来人对骂:“前番我掌门师弟放过你,你这厮又来生事?!”
只听一女声骂道:“呸!青松老道有何了不起!在王家集还不是被我杀得──”转眼瞥见大后方的傅玉书,冷笑戳指道:“在王家集里若非姓罗的小鬼跳出来瞎搅,你与青松老道都得死在我手上!”
公孙弘与独孤凤?!
“哦,”傅玉书冷然道:“于是你们乘着罗小侯出征高丽,觑空趁便跑来崇真撒野,以雪公孙堂主惨败之耻?”
公孙弘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之至,高呼:“姓傅的!你少拿那小鬼来压我!”
独孤凤接口道:“罗小鬼此刻大概已真的变成鬼了!”
傅玉书神色不变,不显一丝表情,“哦?”
独孤凤讥讽道:“哼!整天窝在山上亦难怪你不知道,我当如做个好心告诉你吧。罗小鬼攻打辽东城,犯了军规;我入雾灵山前得闻主上正要拿他问罪呢!这下不捱刀也会给杖杀!”
犯军规?!罗小呆,你做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