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四十五、秋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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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千寻初次来到秋田县那天是八月上旬某个晴朗的星期四中午。当新干线顺畅地驶入月台时，千寻透过窗户张望，但没见到期待的人影。她下车走上月台，从两个出口中挑选有较大检票口的走了出去。首先应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天桥，与其说是天桥，或许更应该称之为立体通道。在东北、上越新干线的停靠车站常有这种设施；从水泥围栏向外看，地下是公交车站。
荣治那个笨蛋——
正想着，千寻听见有人不知在何处叫着她的名字，转头一望，只见一个帅气的男孩站在她后面。他穿着以被水淹过的笔迹作为图案的白T恤，下搭牛仔裤和运动鞋，高大的身材在来来往往的北方人中显得鹤立鸡群。千寻看见他的和尚头，还是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怎么啦……你还没习惯我这个发型呀？”泽北荣治有些害羞的摸摸脑袋。
“没有没有，挺可爱的！”
两人并肩而行。车站大厅是一幢符合新干线电车形象的近代化建筑，使用了许多玻璃建材。连接新干线月台与普通列车月台的过道也是玻璃材质，可以看见人群穿梭其中。
“那么——”千寻调皮地拖长尾音，从背包里拿出秋田县旅游观光指南，说道，“咱们是先去田泽湖呢，还是八幡平公园呢？傍晚再去男鹿半岛吧，据说那里的夕阳景色很美哟。”
“嗯？你说什么呐？”
“什么呀？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这些地方玩嘛？”
“说……说过吗？”泽北瞪圆双眼，他的神情不像撒谎，“糟糕了，今天下午还有球队的训练呢。”
千寻猛然停住脚步，不可思议地望向泽北。“你在开玩笑吧？！第一，你暑假不回东京也就算了；第二，全国联赛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们不是已经取得优胜了吗？为什么还要训练？！篮球篮球篮球！你心里是不是只有篮球？！那你去和篮球约会好了！我回去了！”
千寻愤怒地转身，手臂却被泽北抓住。凭她的力气完全可以挣脱，但她并不想这么做。
“你干什么？”
“对不起啊，我完全忘记了……可是，球队每天的训练是不能少的。呃，不如这样吧，等我训练结束了，晚上咱们一起去参加竿灯节吧？”
“竿灯节？那是什么？”
泽北从千寻手中接过观光指南，翻到其中一页，大声读到：“竿灯节作为祈求五谷丰登的节庆活动，是秋田县具有代表性的夏季祭祀，和青森睡魔祭、仙台七夕祭一起并称为‘日本东北三大节日庆典’。怎么样，还不错吧？”
“……那好吧，这一次你不许耍赖了！”
“没问题，一言为定！”泽北笑着伸出小拇指。千寻紧绷的面孔缓和下来，嘴里骂着“笨蛋”，抬起右腿向泽北的屁股踹去，却只踢到他的大腿后侧。
荣治又长高了，看来下次要踢高一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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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北荣治和南千寻到达能代市山王工业时是下午三点。
泽北打开鞋柜时，几封粉红色、淡蓝色或有动物图案装饰的信件掉了出来。信封正面写着“泽北荣治君收”，其中一封还在名字后加了一个桃心。
“情书？！是情书呀？！你这家伙真有一套！竟然收到情书了！这真是……”千寻又惊又喜，似乎比情书的收件人更兴奋。
“你高兴什么呀……”
“当然咯！我们的小荣治也终于成长了呀！这种心情就像，就像母鸟看见自己的孩子长出羽翼翱翔天空一样！”
“真是奇怪的理论……说起来，秋田可是美女云集的地方，你就没有危机感吗？你就不怕……”
“砰”的一声闷响传遍换鞋间的每个角落。千寻还是笑眯眯的表情，声音也很平静，左手却僵直地保持砸向柜门的动作。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泽北看着标签上写着“1-B 水野君惠”、柜门已经明显凹陷进去的鞋柜，噤声道：“没、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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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寻跟在泽北身后走进篮球馆时，一个魁梧的人影像老虎般扑向泽北。
“你这小子！别以为被称为球队最英俊的一个就可以随便迟到！”身材高大的男子用柔道中的招式把泽北禁锢在地板上，继续说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收到女孩子送来的T-shirt了？！”
“河田你个臭蛮牛！很痛啊！快住手！”
叫河田的男孩与泽北差不多高，但是身材更加健壮，他眼睛小，鼻子也不挺，所以显得脸盘很大。
“你们在干什么咧？赶紧训练咧。”
一个留着板寸的男孩神情冷漠的向扭打成一团的河田和泽北走来。河田站起身，笑着摸摸自己的秃头，说：“我说深津啊，虽说今天教练和队长都没来，拜托你来指导训练，可你也没必要一本正经的耍威风啊。”
深津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说着“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咧”同时转身，与千寻四目相对。
“你是……”
“你好，我是荣治的朋友。”
“哦。”深津简单的回答道，表情平静的好像千寻说的是“我是女生”一样。但至于河田那边——
“什么？！你小子竟然有女朋友了？！你以为你是球队里唯一一个有女朋友的了不起啊？！”
“你快住手啊！好痛！”泽北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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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总算开始了，千寻也得以仔细环顾四周。场馆宽敞而空旷，运动鞋橡胶底与地板摩擦发出的独特声响回荡在空气里；窗户高大明亮，馆内采光很好，屋顶也装有完备的照明装置；地板擦拭锃亮，如果穿着裙子站在上面，恐怕会有走光的危险——千寻却不必有此烦恼。整体来看，篮球馆并无奇特之处，但置身其中时便能感受到一股压倒性的气势。不愧是被称为高校篮球霸主的山王工业呀。
视线收回近处，休息区孤零零地坐着一个男孩子。因为身材高大又肥胖，那张小板凳几乎隐藏在他身体下方。看起来好像一大块年糕供在那里，十分有趣。
千寻走过去。“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男孩慢条斯理的转过头，用大象一般的小眼睛望向千寻，停顿片刻后，又看看旁边的长椅，才慢悠悠的回答道：“啊抱歉，请坐。”他的声音很悠闲，在说话急促而响亮的河田雅史之后听到这种声音，印象特别深刻。
千寻坐在长椅上，双手托着下巴看队员们做热身练习。
“那个，你为什么不去参加练习呢？”
“嗯？哦哦，我还不是山王工业的学生呢。”
“还不是？”
“嗯，我今年上国中三年级，但是我经常来看哥哥的练习。”
这个胖男孩原来是河田雅史的弟弟。千寻的目光迅速定位了那个身材魁梧、脸很大的秃头男孩。队员们已经开始打练习赛了。
“刚才你哥哥说荣治是队里唯一有女朋友的……”
“哦……”双方陷入沉默，这位胖男孩似乎很有耐性等待对方开口。
“我……” 正当千寻开口，男孩也同时说出“那个啊……”，于是两人又几乎同时说出“请”的谦让词。
“那个啊，”胖男孩接着说，“是真的哦。来这里看球的女孩子大都是泽北前辈的女粉丝。不过，听野边前辈说，自从升入高二年级，每天中午都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给深津大哥送便当。”
“深津吗？”千寻再次向球场看去。板寸男孩正一边原地运球一边作出指示。下一秒，球已经传至左侧一个留着平头、眼睛大大的男孩。他跑动迅速，上篮成功。
“啊，对了，还有松本前辈。”胖男孩好像突然想起来一样说，“松本前辈最近才和女朋友分手了。”
“就是刚刚得分的那个人吗？”
“嗯。”
“为什么呢？”
“她女朋友住在西鹿儿岛，所以……”
“啊，是因为距离太远的关系所以才分开的吗？”
“对。啊，你是从东京来的吧？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和泽北前辈肯定没问题的，就算泽北前辈要去美国了，你还是打算和他在一起，真是令人感动。”胖男孩嘿嘿笑着，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语调还是慢吞吞的。他没注意到千寻的表情。
美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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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寻和泽北搭乘奥羽本线回到秋田市时已经过了下午六点。一路上，千寻从车窗眺望着阴郁的日本海。铅色的海水冰冷而广裹，海的远处被或雾或云的白色烟幕笼罩，看不到海岸线。她对泽北的话语只是“哦，哦”的答应着，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太阳还未西沉，整装待发的竿灯祭团队已经身着传统朴素的服饰准备就绪，街道上俨然成为欢乐喜庆的海洋。作为祭祀的开场，女子及儿童们伴着音乐及鼓点载歌载舞，男子平抬着挂满提灯的竹竿缓步前行，好似风中摇曳的麦穗。随着夜幕降临，鼓点的声音越来越大，提灯也都点亮。音乐节奏突然加快，鼓声大作，千万支竹笛疯狂地鸣叫起来；配合着这骤变的音响，原来伏地的竿灯都不约而同如魔法般直立起来，提灯悬挂在竹竿顶部，撑竿人将竿灯或托于手掌、或顶于额头、或支于肩、或载于腰腹，靠身体保持平衡，颇为考验技巧。金黄的灯光洒满秋田市的大街小巷，灯火通明直通远方。千寻悄悄握紧了泽北温暖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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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刚过，新干线的月台上，乘客稀少。泽北不停说着好笑的话，千寻的反应却还是不冷不热的。
“……竿灯节果然是个展现男人阳刚之美的节日啊！”
“……秋田到东京有多远？”千寻忽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
“诶？到东京吗？”泽北望向悬挂在列车上方的电子显示屏，“要三小时五十分钟。”
“三小时五十分钟……吗？”
“嗯。你怎么了呀？一直怪怪的。”
“荣治，请你不要再去更远的地方了，好吗？”
泽北噗嗤笑了出来。“哈哈，我还能去哪里呀？”
发车铃声响了。千寻跳上车，站在车厢间的连接处向外望去。泽北的身影连同写着“秋田”的站牌在一瞬间便被抛至车后。
请不要再去更远的地方了。三小时五十分钟，这就是我们的极限了。
你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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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开学的前一天，泽北和千寻站在隅田川的河堤上，两岸的樱花开的正好。
“今年暑假，全国联赛之后，我要去美国。”
“美国？去看NBA吗？好啊！”
“不是的……我要去美国打篮球。”
“什么？”
“是的，我要变得更强。在变强之前我是不会回来的。”
“……”
“千寻，很抱歉我……”
“我看你一本正经的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对不起……”
“我知道啦，你放心的去吧，去美国打球不正是你的梦想吗？你已经是日本第一的高中生了，如果止步于此就不是我喜欢的泽北荣治了。”
你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四十五、秋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