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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流川枫的“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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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泽市朝日町11号是一栋地上三层加半地下室车库的新式建筑。隔着中庭,另有一栋纯和式风格的木造楼房。桧木门与贴有瓦片的门檐被雨水淋得发亮。一只黑色的流浪猫灵巧地从宅邸的水泥围栏上跳下来,用琥珀色的眼珠盯着刻有“流川”二字的木质门牌,“喵呜”地叫了一声,转眼就消失了。
流川 枫甩甩水淋淋的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他赤裸上身,雪白的毛巾半遮着脑袋,下身穿了黑白格纹的纯棉短裤。
流川绫子正站在走廊里打电话,看见流川后,对着电话说道:“啊,我问问小枫,你稍等一下。”绫子用手按住电话听筒,转身朝向流川问到:“昨天饭店起火之后,你看没看见真由子去哪里了?”
流川停下脚步,想了下说道:“她去医院了。”
“嗯,在那之后呢?你今天看见她了吗?或者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没有。怎么了?”
“真由子一直没回家,爱子有些担心,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流川用毛巾擦着头发,乌黑的眼仁转动了一下,说:“应该是和三井前辈在一起。”
“是呀。爱子也给三井家打过电话了,可是没人接。”
“哦。”流川下意识的往墙上的挂钟看去,八点二十分。
“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早,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回家也怪危险的。”
绫子继续和爱子通着电话,流川 枫慢悠悠地登上通往二层的楼梯。一阶、两阶、三阶,他的脚步逐渐加快,最后变成了奔跑。木质楼梯急促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好像喘着粗气。
绫子刚挂上电话,便看见自己的儿子从楼梯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下来,向玄关奔去。流川 枫已经换好了白色NIKE短袖衫和黑色运动长裤,手上还拿着与裤子成套的运动外套。他一边穿鞋,一边从抽屉里翻找着自己公路车的钥匙。
“小枫!你这是干什么去呀!?”
“出去一趟。”
“都这么晚了,又去打球吗?哎哎,带把伞呀!”
大门“咚”地一声关上,绫子的声音随着灯光被留在房间里。
外边的雨已经停了,地上的积水好似明镜般闪闪发亮,车轮碾过,溅起四散的水花。晚风习习吹落挂在树叶上的雨珠,此时的天空便好像又下起了雾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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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四十分了,南千寻还是决定给仙道彰打个电话。和阿牧和好之后,千寻心情大好,她知道如果不是仙道的劝慰,自己现在可能还在闹脾气。阿牧走了之后,千寻就一直试着给仙道打电话,可每次都转到答录机。现在这么晚了,也应该回来了吧。
听筒里传来第五声“嘀——”之后,电话再次转到答录机。
这家伙……莫非也跑去相和医院了?
正想着,门口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千寻打开门。楼道里的凉风裹挟着浓重的酒精味卷进屋里。千寻看到来访者,以为自己穿越时空回到了今年元旦那个下着大雪的深夜。
流川枫脸色阴沉,面色苍白。他微曲着身子,手放在身后,定睛一看,原来他正背着一个人。棕色的发丝从流川的右肩垂下来,只看到头顶;一条雪白的手臂松垮地环在流川的左肩上,黑色运动外套披在她身上,几乎要掉落在地。
千寻皱皱鼻子,侧身将二人让进屋。
“打扰了。”
流川将真由子放在床上,千寻拿来湿毛巾为她擦拭着哭成花猫的脸庞。这期间真由子一刻也没老实过,她不停的翻转身体,用双手推搡千寻的身体,嘴里发出模模糊糊的呓语。好不容易把她安抚的平静下来,千寻已经满头大汗了。
千寻来到客厅,看着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发呆的流川枫,说:“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流川摇摇头。
“你们两个去干什么了?!你看看她都醉成什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
“我找到她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了。”
“你在哪里找到她的?”
流川没说话,再次摇摇头。
“你到底在搞什么呀?”
“总之,先给她家里打个电话。”
“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要怎么和她家人说啊?!”
“编。”
“编……?”
“撒谎,骗过去。但是绝对不能说实话。”
千寻已经完全被这个脑回路只有两折的单细胞生物搞糊涂了。她以前没有和流川说过这么多话,以致在关键时刻遇到了沟通障碍。
电话铃响了,千寻和流川对视了一眼。千寻接起电话。
“喂。啊,爱子阿姨……没什么的……嗯,嗯……真由子?”千寻抬头看向流川。流川皱着眉头靠过来,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却无比犀利严肃,闪着不容拒绝的光亮。
千寻移开视线,用轻松的语气说:“真由子在我家啊,她没给您打电话吗?……是吗?哦哦,我们约好了一起复习功课,今晚就住我家……诶?可是她已经睡了呀……嗯嗯,明天就回去……好,再见。”
“这下好了,牧爱子本来就不喜欢我,刚才我还对她撒了个弥天大谎,看来我是永远都没有翻身之日了。”千寻叹了口气说道。
“多谢。”流川枫原本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表情也恢复平静。
“这下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我是在歌舞伎町找到她的。”
“什么?!真由子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她以前说过不高兴的时候会去。”
“真的假的?!我怎么都不知道……你就那么确定她会去那里?”
“感觉。”
千寻觉得流川的思维已经超出自己的理解范畴了,可自己心中的疑问实在太多,便继续问道:“可是歌舞伎町里边有那么多酒廊,你怎么知道是哪一家?”
“一家一家找。”
千寻惊讶的瞪圆双眼。
“那个……真由子没有被欺负吧?”千寻问的小心翼翼。流川摇摇头,千寻随即发现他并没有理解自己的问题。
“呃,我是说……你找到她的时候,她身边有没有牛郎陪酒?”千寻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流川挠挠头。千寻再次意识到他并不理解“牛郎”的意思。
“她身边有没有相貌英俊的酒廊男服务生?”
流川摇摇头,说:“只有她自己,趴在吧台上。”
千寻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想了想,继续问道:“那她为什么自己跑到那里喝酒啊?”
流川抬起手放在下巴上思索着,接着缓缓说道:“三井……”
就在这时,千寻的卧室传来一声闷响。千寻连忙跑了过去,发现真由子整个人从床上滚落在地。千寻上前从腋下抬起她的上半身,对门口呆立着的流川枫喊到:“愣着干嘛?快来帮忙!”
“……我……我想吐……”真由子这句话清晰地传入千寻耳中。千寻马上把真由子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搀着她向卫生间冲去。
看着真由子好像要把整张脸都埋进马桶里一般不停的呕吐,千寻单手叉腰站在卫生间门口,无奈地对身后的流川说:“不行,她醉得太厉害 ,我去楼下买点解酒的药,你暂时照顾……”新一轮的恶心再次袭来,真由子又开始呕吐起来,“控制……你暂时控制一下她吧。我马上回来。”
千寻离开以后,流川枫不知所措地站在卫生间门口,然后一步一步缓慢的向瘫软在地、不停呕吐的真由子走去,接着慢慢蹲下身,迟疑着抬起手抚上真由子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流川枫是个有洁癖的人,自从开始打篮球,他每天至少要洗两次澡,不分冬夏;每次打球都要穿干净的运动衫,绝不穿前一天被汗水浸湿而又晾干的衣服。现在,他蹲在卫生间里,旁边是个喝到烂醉不停呕吐的人。奇怪的是,流川没有觉得厌烦到想回避,反而难受地想留下。
真由子的呕吐总算停止了,她伸手抓住洗手池想要站起来,可是腿部一软,又坐在了地上。流川叹口气上前扶住她,却发现她的肩膀上下抖动,脸埋在手掌里抽泣。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在哭泣的间歇,真由子不连贯地吐出几个词,“我明明很珍惜我们重新开始的时光……我每天……每天都在祈祷……请你不要再、再离开……但是……越祈祷,越痛苦……你还是……”
真由子泣不成声,发疯似的用头撞墙,好像这样就可以摆脱痛苦。流川枫从后边抱住她,但是真由子的力气很大,她不仅挣脱开了,还用手肘狠狠地砸向流川的胸口。流川没有放弃,他直起上身,右手扯住真由子挥舞的手臂,左手按着她的头拉向自己的怀中,接着再用两只手臂钳住她的身体。真由子还在挣扎着。
“你闹够了没有?你以为喝醉酒、用头撞墙就能解决问题吗?真是个白痴……”流川用下巴抵在真由子的头顶上,感觉她的挣扎慢慢平缓下来,“你这种自私的行为,让家人着急,还打扰了前辈,简直就是个麻烦鬼。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根本不想管,但是,如果你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我绝对饶不了你。”真由子一动不动,周围的空气像静止一般,流川缓缓闭上自己的眼睛,“……大白痴。”
物品掉落的声音打破了维持仅几秒的宁静,流川睁开双眼,首先看见前方走廊里散落一地的药品,视线上移,他看见南千寻瞪圆双眼望向这里。
“啊……那个……抱歉,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们继续!”千寻尴尬地蹲下身,拾起药品胡乱地装进袋子里,转身向门口走去。
“前辈……”流川叫住千寻。千寻回过头,看见真由子满面安详的闭着眼睛,胸脯缓缓上下起伏着。
“睡着了?!”
流川枫和南千寻将真由子安顿好后,一起来到客厅。
“看来是不需要吃药了。”千寻疲惫地笑着,看到流川拿起椅背上的运动外套,说:“你要回去了吗?”
“嗯。”
千寻挺直了脊背,双手环抱在胸前,盯着流川俊俏的侧脸说:“你刚刚的那个,是告白吧?真由子没听到,真是好可惜。”
流川回望着千寻,发现她的神色变得很不正经。流川的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其实,在你之前说到‘一家一家找’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现在想想,一个和真由子非亲非故的家伙,会那么执着的去寻找她,只可能有一个解释。”
流川的头上出现了第二个闪闪发亮的问号。
“你、喜、欢、她。”
第三个问号“啵”地弹了出来。流川无奈地摊手耸肩,向门口走去。
“你完全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吧?没关系……你早晚会明白的。路上小心。”千寻的眼睛发出诡异的八卦光芒,歪着头向流川枫高大挺拔的身影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