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三十、After the Chao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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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宿区大久保医院。
电梯门徐徐打开，牧真由子提着两袋日式炒面走出来，她歪着头瞥了一眼窗外，外面一片阴暗，大风吹动着乌黑的云朵滚滚向前，要下雨了。
“真是讨厌的天气。”真由子喃喃道。
医院的走廊用大理石铺就，擦拭的一尘不染，雪白的墙壁也丝毫没有污渍的印记。真由子穿过位于楼层正中的服务台向三零四号病房走去。两个穿着笔挺制服的警察正好从那间病房出来，与真由子相向而行，两人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思想真是开放！”
“说的是呀，特别是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
“第一次见就做那种事，真的没问题吗？还引发了火灾，哈哈！”
“还死要面子不承认！”
真由子满脸狐疑的盯着两个谈笑风生的警察，心想：“什么呀？”
三零四号病房的门虚掩着，时断时续的谈话声模糊不清地传出，真由子侧着身子从门缝悄悄钻进去。
“这怎么可能，一八二五号的门卡却打开了一八二六号房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不不……我们一定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三井的声音。
“我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小瞳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喘得很厉害，话说到一半便被猛烈的咳嗽打断。
“喂……你还是找医生来看一下……”
“这你就别管了！”小瞳提高了音量，呼吸也变得急促，“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会告诉真由子的。”
“什……什么？”
“这件事有没有发生，大概只有引起火灾的蜡烛才会知道，但是，我不打算隐瞒……”
“你以为如实相告她就会原谅你吗？你们才刚刚复合……”小瞳的话尾被自己的咳嗽打断，三井趁机接着说：“真由子会不会原谅我，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不告诉她实情的话，我会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
“啪”的一声，真由子手中装着日式炒面的袋子掉在瓷砖地面上，接着是开门与关门的声音，还有急促向外奔去的脚步声。
“真由子！”三井向门口喊到，一步跨过散落一地的深棕色面条，追着真由子跑了出去。
来到大街上，三井看见真由子已经穿过了马路，逐渐隐没在人流中。人行横道旁的信号灯却刚刚由闪烁的绿色变成红色。三井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迎面飞速驶来车辆，三井听见紧急刹车的声音，他单手撑住车头，飞身一跃，跳了过去。
三井无暇顾及身后的车鸣与司机的咒骂，他四处寻找着真由子的身影，不知不觉便跑到了一条不知名的小巷里，两旁高楼林立，各式居酒屋、情人旅店的招牌鳞次栉比、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已经到了歌舞伎座的地盘吗？
“哎呀哎呀，看看这是谁呀？”
三井循声转过身去，三个面相凶残的社会青年正叼着烟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
“哦哦！竟然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三井寿啊！”
“真的啊，怎么有空来东京玩儿啊，三井？”
“你们是什么人？”
说话间，三人已经将他围了起来，脸上有个刀疤的男人似乎是混混头，他狂妄的大笑道：“怎么了三井，你已经不认识我们了？的确是四年前的事了，不过，俗话说‘君子报仇八年不晚’……”
“老大，是‘十年’……”
“你少罗嗦！哎？三井，当年那个很能打的小妹妹跑哪里去了？她不来为你保驾护航的话，你一个人可是会死在这里的哟。”
“你们……莫非你们是？！”
突然间，背后的风声尖锐起来。三井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跌倒在地，小腿传来剧烈的疼痛，更让他眼前一黑。
“被打了吗？”这个念头还没有兴起，侧腹又挨了一脚，三井整张脸都趴在水泥地上。鼻尖前扬起一阵灰尘，耳朵听到像刮木板一样刺耳的声音。紧接着，他的侧腹又被连续踢了两三下，对方的最后一脚落在他的脸上。三井顿时眼冒金星。
“什么，下雨了吗？混蛋，真不是时候！”
几滴饱满而沉重的雨点过后，天空骤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点打在地面上，溅起白色的水雾。三井的耳朵虽然埋在雨水里，却仍然听得到对方跑走的脚步声。他屏息，尽量减缓呼吸，然后用力睁开眼睛，看着落在自己鼻尖上的雨点。他在大雨中曲起身体，一动不动地保持同一个姿势。
过了很久，三井才有力气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热的，还是比冰还要冷。疼痛的感觉一波一波地袭来，勉勉强强还能呼吸。可是疼痛感有增无减，这让他惶恐起来。温水似的东西不断从鼻子里流出来。他知道这是血。血从嘴边流过，瞬间便被雨水冲刷干净。嘴巴里也有满满的一口血了，浓重的血腥味直窜鼻腔。他完全没有挪动身体的能力，眼前有一只像自己左手的东西，但是他根本无法支配那只手。他不能动。
好像掉到地狱里了。三井不断地因为痛苦而发出呻-吟。痛到最高点的时候，他的身体啪答啪答地发抖，眼泪不听使唤地从眼中流出来。他拼命地忍耐，但是愈忍耐，眼泪愈不断掉落在地上，与雨水融为一体。除了发抖，三井无法让自己的身体活动，连动一根手指头或动一下脚，都办不到。痛苦的感觉源源不绝地涌出。和真由子一起参加晚宴，一起玩，一起笑，好像远在几千光年外的天国；刚刚在医院里的事，好像事实上也不存在；好像从几十年前开始，自己就已经趴在这无情的冰冷雨水上，过着像虫一样的生活了。
好像有灯光，好像有车子驶来，又好像没有。三井寿在疼痛中逐渐失去了意识。
新宿区大久保医院。
仙道彰坐在医院一层的小咖啡馆里，杯中的咖啡已经见底。仙道抬眼看了看柜台前面的猫头鹰形状的挂钟，十点十分。
“应该完事了吧。”仙道摇动着僵硬的脖颈，站起身，犹豫了一下，向楼梯走去。
爬上三层，仙道轻轻推开三零四号病房的门，说：“警察已经走了吗？”
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四盒散落一地的日式炒面。病床上有人坐过的痕迹。仙道来到服务台询问情况。
“诶？病人并没有退房啊？怎么不在房间吗？”
“没有人。你们没有看到吗？”
“那个……刚才正好交接班，可能……”
仙道踱步来到走廊靠窗户的位置，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伴着强劲的西风和电闪雷鸣的狂风暴雨了，林立于东京的高楼大厦此刻也摄于风雨之势，隐没在白茫茫的雨雾之中。马路上飞驰而过一辆出租车，车轮碾过路上的水洼时，溅起的水花比小喷泉更壮观。
“小瞳，你跑到哪里去了？”仙道凝视着窗外的雨景，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就在那辆出租车里，铃木瞳痛苦的躬身咳嗽着，咳出泪水。
练马区樱台
南千寻双手撑在便利店的玻璃柜台前，等待服务生为她买的食材结账。她的过肩长发简单的束起在脑后，身着明黄色橄榄球队服T恤配牛仔热裤，脚踩一双编织楔形跟凉鞋。店里的收音机在间断的杂音中播报着NHK综合台的“大雨特报”：“……截止今日17时，东京部分地区降雨量已超过一百毫米……千叶县南部地区发生住宅淹水的灾害，茨城县水户市因雷电已造成三百多户住宅停电……”
千寻心不在焉地听着，走出便利店后才发现下了整天的暴雨已收敛了气势，转为连绵的小雨，天空依然阴云密布，空气清冽干爽。昨天，不，确切的说是今天凌晨，千寻从京王广场饭店跑出来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道要怎么向牧绅一道歉，毕竟自己说了很严重的话，在那么重要的场合任性的跑出来，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原谅自己。千寻心烦意乱地向公寓入口走去，却发现牧绅一已经站在那里了。他没有穿西装外套，而是西裤与衬衫的打扮，双手插在西裤兜里，看上去很疲惫。他浑身已经湿透了，透过湿润的白衬衫可以隐约看见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千寻呆立着注视着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嗨。”
“……你是来和我分手的吗？”这句话刚一出口，千寻就恨不得给自己一拳。明明应该说些像是“抱歉”“是我的错”一类的话吧？这种开场白不是会把情况弄得更糟吗！
“你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阿牧这句话令千寻的心脏停跳了一拍，糟了。
“昨天你走了之后，饭店就着火了。”
“什么？你有没有受伤？！”
“哦？你在关心我呀？”
“谁……谁关心你呀……”
“还好火势不大，只有三井和小瞳受了轻伤，已经送去医院了，其他人都没事。我本来想早点过来找你的，可是一整天都在广场饭店忙着应付警察和媒体……”阿牧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表情很平静，一滴水珠顺着发丝滴下来，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所以，昨天的晚宴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那个……”千寻的视线又低垂了下去，嘴角抖动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硬生生吞回说到一半的话语。
“昨天是我不好，不止是昨天，一直以来，我都忽视了你的感受，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你，很抱歉。从今以后，啊，我是说如果你还愿意给我机会的话……”
“你不要再说了！你这样道歉……会让我更愧疚的……昨天，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其实我根本不是那样想的，和你在一起很开心，真的。”
阿牧轻轻笑了一声，说：“所以，我们没事了？”
“嗯。”
天空响起一阵闷雷，西边的天空呈现出耀眼的蔚蓝，头顶的云以飞快的速度前进。
“你浑身都湿透了，先去我家冲个澡休息一下吧。”
话音未落，阿牧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接通了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阿牧的神情突然紧张起来，他将手机紧紧地贴着耳朵：“你说什么？！……好……好，我马上过去……相和医院是吧。”
阿牧挂上电话，千寻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小瞳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三十、After the Chao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