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九、Concurrent Event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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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流川 枫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牧真由子站在走廊里用褐色榆木镶边的半身镜前打理头发。她的脸颊红扑扑的，似乎被晚风吹过；目光呆呆的直视镜面，眉头微蹙，手指机械的一下一下拨弄着凌乱的深棕色发丝，却丝毫没有起到梳理的作用。走廊另一边的Paul Auster 酒吧传来阵阵欢笑声、碰杯声、脚步声，而真由子却似乎与那个世界毫无关系，只是深深沉陷于自己的思索中。
“啊……流川同学，”真由子总算意识到流川的存在，转过身来向他挥挥手，“你已经要回去了吗？”
“嗯。”
“这样啊，也对，你还是未成年人嘛，喝不了酒，在这里呆着也没意思。”
“你自己不也是未成年人吗……”
“很快了嘛！”真由子调皮的笑着伸出手摆出V字型，眼睛眯成柔和的月牙形，“虽说如此……”不知怎的，她端正的面庞却突然蒙上一层阴影，眼帘垂下，嘴角也松弛下来，“明明都要成年了，却还是像小学生一样做出傻事来。”
流川看得出真由子有烦心事，但他只是呆呆的站着，不知说些什么好。
“流川同学，你做过的最冲动的事是什么呢？”真由子抬头直视着流川的目光，表情有些落寞。
提到冲动的事，流川 枫立刻想到去年三井寿与不良少年来篮球部踢馆时，自己因为无法忍受他们对篮球的侮辱而第一个动了手。然而，流川觉得，既然是冲动，那必然会在事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与羞愧——流川可从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真要说起冲动，流川现在只想伸手把真由子那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头发拨弄的更乱。
流川正迟疑着，真由子却自顾自的继续说到：“我呢，曾经在国中二年级的时候，因为和妈妈赌气，一个人大晚上的跑去歌舞伎町。”
“诶……”流川的双眸吃惊的睁大了些。作为日本少数的大型红灯区之一，位于东京新宿区的歌舞伎町内聚集了众多酒吧、风俗店、夜总会、情人旅馆等，被称作“不眠之街”，合法与非法活动混集。一名国中少女夜闯歌舞伎町真是一件危险的事。
“我会这么做是因为妈妈把我自己新买的衣服全部丢掉了，说穿着这些粗制滥造的破布出去就是给牧家丢人。当时哥哥还在爱知县上国中，家里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我们大吵了一架，我觉得这个家再也容不下我了。”
流川 枫全身僵直地站着，脸上的表情把真由子逗乐了：“很夸张吧？其实，当我从西武新宿站出来的时候，抬头看见闪烁的‘歌舞伎町一番街’的标识和五颜六色的居酒屋招牌的时候，就吓得赶紧搭车回家了，哈哈。”真由子笑着挠挠头，“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连哥哥也没有，因为这实在是太蠢了，蠢的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的确够蠢。”
“可是今天……我做了一件比这件事还要蠢上数倍的事。哎，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呀，为什么就那么冲动的把房卡给了小三呢，明明我还没有准备好……我真是个笨蛋！”真由子无力地靠在身后的墙上。流川枫满脸疑惑的看着她。
“……自己不愿意的事，不去做就好了。”
“诶？是呀……所以我就逃到这里来了，一会儿再和小三好好解释吧，他会理解的吧？”
两人并肩向电梯走去，然而一声尖锐的警报划过，刺穿了走廊里凝重的空气。身后楼梯口的玻璃防火门自动关上，高亢刺耳的警报声有规律的响着。
“怎么回事？”
“是火警？”
Part2
牧绅一目送着南千寻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那团红色就像从自己的胸腔中喷薄出来似的。愤怒的高压电流从脑门跑到脚尖，阿牧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感到指甲陷进了肉里。他浑身僵硬的转过身向相反方向走去。
根本毫无道理！“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这种话怎么可以随便说出口！你把我当什么了？！随你去吧！那种任性的态度你就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吧南千寻！
阿牧穿过欢声笑语的宾客，向马蹄形的吧台走去，一路上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说了什么，全都没有受到大脑的控制。
“先生喝点儿什么？”头发染成金黄色的调酒师看上去有些疲惫，一晚上的工作的确很累人，不过他还是强打着精神微笑着。
“冰水。”
调酒师不由得一惊。这样一位成熟稳重的中年男人多么适合醇香浑厚的威士忌呀。但他竟然点了冰水，真是有个性。诶？好像哪里不对？调酒师心想，这位先生看着很面熟啊。
“啊！您是牧家的少爷吧？”
“嗯。”阿牧正在气头上，表情有些凶狠。
“啊……抱歉。” 调酒师有些尴尬的把冰水递过来，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个穿红色礼服的女孩子是牧先生的女伴吧？很漂亮哟。能够被您看上，她一定十分了不起。”
“了不起吗……不过是个任性又不善解人意的家伙罢了。”
“呵呵，虽然这么说，但是您一定很喜欢她吧，不然怎么会带她参加这么重要的晚宴呢？”
喜欢……吗？喜欢的吧？
阿牧喝了一口冰水，冰凉的感觉一路向下，似乎也逐渐浇灭了心中的怒火。
“她好像一直很不安，大概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吧，压力也的确是大了些。”
“压力？有那么夸张？”
“你们这些大少爷是不会理解的，” 调酒师微笑着，没有停止手上擦拭玻璃酒杯的动作，“像我们这些平凡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如果还要强迫自己高攀上你们那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实在是太勉强了。”
是这样吗？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放在千寻身上就变成了像巨石一样的压力，昂贵的礼物、华美的服饰、高档餐厅，不仅没有给千寻带来快乐，反而成为她的烦恼了吗？*千寻每天打扫房间，洗衣服，买东西，做饭，下雨天将雨伞打开放在门外、晚上睡觉前拉上窗帘时抬头看月亮，有时擦鞋子，有时浇浇花，有时读报纸，有时丢些面包屑喂麻雀……这样的生活，有时很可怕，有时很悲伤，有时很贫苦，有时也会觉得很幸福。*
“哎，还有啊，去拜会恋人的父母，一定很紧张，或许会口齿不清，冷汗直冒，换穿室内拖鞋的时候还会绊一跤。未来的我，一定是这副模样。”
阿牧被调酒师夸张的表情和语气逗乐了，嘴角上扬的时候却觉得脸颊有些僵硬。自己一整晚都在“笑”，但发自内心的笑毕竟要用到与假笑不同的面部肌肉吧。
“你倒是挺能说的。”
“哈哈，陪客人聊天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嘛。”
阿牧站起身。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
就在此刻，刺耳高亢的警报声回响在整个酒吧，宾客们停止了交谈，诧异的环顾着四周。
“出什么事了？”
“着火了！”
Part3
浓烟。是浓烟的气味。
三井寿被这沉重的空气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喉咙干得生疼，口腔内层好像被咬破了，舌头一动就痛得不行；脑袋昏沉沉的，只是躺着就觉得天旋地转，难受的想吐。周围暗极了，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浓烟的气味。三井的呼吸转变成一阵猛烈的咳嗽。
三井想要起身，却发现左手臂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动弹不得，麻木的失去了知觉。他转过头去，双眼却被摇曳着的橙黄色火苗吸引了。是蜡烛。不，是蜡烛点燃了桌上的纸张从而发出的明亮火焰。
压住他左手臂的“东西”缓缓动了下，发出模糊的呓语。
刹那间，三井的记忆回来了，大脑也开始工作了。他忍着呕吐的欲望摇晃着身旁熟睡的人，慌张的说道：“真……真由子！快醒醒！房间着火了！”
三井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简直辨认不出是自己的声音。
她没有醒，翻了个身，身体朝向三井的方向。丝滑柔顺的发丝游走在三井的左手指之间。一个奇怪的感觉瞬间笼罩了他，而这感觉却稍纵即逝，三井也没时间仔细思考。
尖锐的警报声刺穿了三井的鼓膜，响彻整个黑暗的房间。拜警报声所赐，她总算动了动身体。
“怎么……怎么了？”
不认识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几乎就在同时，一阵凉意贴着三井的鼻尖洒下，接着是女子的尖叫：“什么东西？好凉！”
三井向上伸出手。是水。原来这栋高级酒店安装了自动灭火装置，一旦检测到烟雾便会从天花板上安装的灭火装置中喷洒出水来。
“快离开这里！”三井胡乱地从床上扯下被单盖在她身上，接着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
好纤细的手腕。
一股躁动与不安的情绪瞬间塞满了三井的内心。那个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次要强烈一些，好像可以稍微抓住一点它的尾巴。可它到底是什么呢？
二人连滚带爬地摸黑前进。她咳嗽地很厉害，似乎要呕吐出来。
房门打开，走廊里的灯光倾泻下来，三井不得不眯起眼睛，他跪倒在门边，贪婪的呼吸着门外的空气，感觉自己好像在黑暗与浓烟中跌跌撞撞的走了一个小时。屋内的灰色烟雾好似脱缰的野马，气势汹汹的向走廊涌去。三井想继续前进，却发现手中的重量变沉了。三井回过头去。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长发及腰的女子。她的头发被灭火装置洒下的水淋湿而黏在头皮上，已无发型可言。她面色苍白，几乎与身上裹挟的白色被单差不多了，眼睛惊恐的圆瞪着，整个人僵硬的好似一座雕像。
三井下意识的松开手，女孩也在同一刻猛地甩开手，“咚”地一声撞上木质大门。她吃痛地捂着手，眼睛却依然惊恐地盯着三井。
三井的大脑停止了思考，而那个奇怪的念头终于扯下自己神秘的面纱，尖声嘲笑着。
“你……你是谁！？”二人异口同声道。
屋内的浓烟不断侵袭进走廊，终于触动了安置在走廊里的火警装置。整栋大楼同时回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不紧不慢却永不停歇的响着。
如果，只是如果，有一台监视器安置在一八二六号房间中，那么它便会记录下以下事实：
00:00:20 三井寿进入房间
00:01:14 蜡烛倒下，报纸被引燃
00:01:32 房间内的警报器被触发
00:02:30 走廊内的警报器被触发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二十九、Concurrent Event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