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焦母迫儿休妻 ...
-
焦钟卿一路走过西侧院门,到了焦老夫人居住的宅院,刚走到寝室的垂花门帘前,就听见里面一个低沉柔软的声音说:“仲卿是今儿个下午归家的吧,是个有孝心的。听说他在外面一听闻老夫人病了,就赶回来了。”焦老夫人抑制不住心中得意,笑道:“他如今在太守府里任职,太守大人又看中他,诸事繁忙,我这把老骨头没拖累他就好喽。”
焦钟卿撩了门帘子跨了进去,虽只是秋天,但是老夫人的寝房地下烧着素香炭盆,软榻上坐着个妇人,年纪约莫四十,一派当家主母的风范,和焦老夫人执着手,亲密的交谈。
看见钟卿进来了,两个双双向他看来,妇人直起身来,笑呵呵的打量着他,转头笑问老夫人:“这位可是令郎,果真是一表人才,年少有为啊。”焦老夫人此时更是满面笑容,道:“钟卿,这位是你秦伯母,专程来看望娘的,还不见过你秦伯母。”
钟卿作了个揖,口中叫了句“秦伯母”。焦老夫人忙让赖妈妈端来了只锦凳,他便坐在了焦母的下手边。他神色恭谨的坐着,一派谦谦君子的风范。
“看着孩子,这般通身做派,想必将来必成大器。”秦氏嘴里不住的夸着,焦老夫人笑眯眯的,“这孩子,从小就是这般少年老成,来教过他的夫子都说他聪慧,只是性子太过沉闷了,你看,进来也没和我们说上两句。”
钟卿无奈的看着母亲,道:“娘,郎中交待这个时辰该是喝药了。”转头对赖妈妈吩咐:“将老夫人的药拎去小厨房煎好,别误了时辰,顺便化一碗蜜水端来。”
秦氏抚掌笑道:“我看哪,你儿子是个极孝顺的,时时刻刻把你记挂在心里。”焦老夫人听着这话,也是甜到心里,嘴里仍嗔怪着:“只望着将来他也能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还记挂着我就行了。”
交谈间,秦氏问了许多他府衙里头的事物,包括他的职位,日常的处理的公务,甚至是还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他日常的喜好。焦钟卿一头雾水,只得老老实实的应答。
三个人闲聊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秦氏才与老夫人依依惜别,临行前还对焦母说:“今日来的太过匆忙,没能陪你好好聊聊,明日我得去青龙寺里烧香祈愿,正好,我的大女儿也常礼佛诵经,我让她过来陪你聊天解闷。”
焦母应声道:“我正愁没人陪我说话呢,我这个儿子啊就和那锯嘴葫芦一样,还是女儿家贴心。”二人又絮叨了会儿,秦氏才别了焦母,坐上自家马车走了。
焦钟卿端了药上前,焦母伸手接了,将碗轻轻一搁。屋里的丫鬟婆子见状都退了下去。钟卿便问道:“娘,药凉了药效就会减退,您快趁热喝了吧,”焦老夫人淡淡看着他:“儿啊,为娘喝了这药也好不了,娘得的是心病。”说着用手拍了拍胸口。
焦钟卿是个十足的大孝子,听了这话,赶忙道:“娘,您有什么心事跟儿子讲,儿子帮您分担。”焦老夫人见儿子果然如自己预料的一般,继续痛心疾首道:“还不是你那媳妇,有她在我就不得安生,你不在家时,她处处和我作对。在你面前她又作出一副小低伏的样儿,着实可恶。”
钟卿知道母亲这是找茬,他不能明着维护妻子,否则母亲会变本加厉。便拧着眉:“母亲,兰芝有什么做的不对,您和我说,我回去便教训她。”
焦母哼了一声,鄙视道:“别尽拣好听的说,你就哄我吧。”气哼哼的扭过身,钟卿无奈的摇头。一会儿焦母又反转眼过来望着他,表情严肃:“儿啊,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至今她都没能为你添上一儿半女,长此以往,咱们焦家的香火不就断了,你让我将来如何去地下见列祖列宗。”焦钟卿听到这儿,沉默不语。
一看见儿子作出这副消极抵抗的样儿,焦老夫人就悔不当初。要不是当年她一时心软,答应儿子迎娶那个狐媚子进门,就不会眼看着刘兰芷把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儿子的魂儿都给勾走了。现在生生把自己气了个仰倒。
焦母觉得自己娇弱的身板经不起折腾了,沉着脸说道:“我今儿个也就直接把话说明白了,刘兰芷在这个家呆不下去了,你看是要我这个老骨头还是要你的媳妇。自个儿下去想明白。”说完使劲拍了下榻上的小茶几,赖妈妈听见声响,立马进来服侍。
见儿子还杵在跟前,焦母挥了两下手,钟卿默默退了出来。
出来时,已是月上树梢,院子里风露乍起,紧了紧披风,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跨进院子就看见寝房还明亮着,进去看见兰芷伏在床角瞌睡,想是等的久了。钟卿心疼的抚摸着她的睡颜,忽的玩心大起,捏住她微微扇动的鼻翼。
兰芷等了丈夫许久,知道是婆婆将他拉过去训话了。无非是逼他休妻,这样的戏码每逢丈夫回来都会上演。前世她就是不堪婆婆如此羞辱,自请下堂。其实如今想来,只要自己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也就不会如婆婆的意。自问嫁到焦家这么些年,上孝公婆,下育小姑,夜夜织素,没有半点做的不好,除了无子这一条。婆婆不喜自己,每逢丈夫回来,她都千方百计的阻挠二人同房。三年来,两人房事也就寥寥数十次,自己是个保守的性子,床帏间放不开,丈夫又是禁欲之人。可想自己为何迟迟怀不上孩子。想着这些个烦心事,兰芷渐渐有些困了,倚在床脚不知不觉睡着了。
突然感到呼吸困难,似乎有东西堵住了鼻子,兰芷用手挥打了下,悠悠张开了迷蒙的眼。室里点着一盏五枝桐条灯把屋子照的亮堂堂,一眼就看见丈夫蹲在床边,一脸促狭的瞧着她。醒是醒了,但还有点昏头昏脑,见是他,揉揉眼,直起腰坐了起来。
钟卿也跟着坐到了床边,这张床很大,实木做成,刻成流波花边,还有鸳鸯戏水的图案,是两人成婚时打造的架子床。
钟卿看着她一脸迷糊,可爱又风情。一把搂过妻子,两个人倒下去抱在一起,挤在一块。兰芷长发流泻,蜿蜒在仲卿的衣物上,他随手捞起一缕握在手里把玩。
兰芷侧着头看他,他睫毛的阴影投在鼻梁上,看起来似乎有心事。她伸手握住丈夫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晃了下。柔声问道:“可是有心事?”
钟卿神色不变,慢悠悠开口:“没有,只是夜深了,该睡了。”兰芷挣脱丈夫的怀抱,抚膝坐着,转过头来,烛火照耀着她的脸,皮肤像象牙般白,整个人泛着月色的柔光。
她轻轻说:“钟卿,我知今夜母亲将你召过去说了些什么。你一直在太守府里作官吏,自我十七岁嫁给你,我们俩聚少离多,我日日在家听婆婆差使,不敢有丝毫怨言。”顿了顿又说:“如今你听婆婆所言,欲将我休弃,我也无所怨,只愿你将来再娶新妇莫要忘了我。”语毕,掩面而泣,双肩颤抖不停。
钟卿心中早已悲痛难当,自觉对不起妻子,从前求娶兰芝时,自己曾立下誓言,要让她此生无忧,刘家被他的诚心所感动,才将女儿下嫁。没想到,自己无能,让妻子活的如此痛苦,此刻恨不能将心掏出来放在她的面前。
钟卿将哭的跟泪人儿似的妻子拉到怀里,用指腹抹去了泪珠,低头轻吻着她的面颊。他轻声说:“芷儿,我向来顺从母亲的话。但是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失去了你,我就活不成了。如果你离我而去,就是杀了我。无论母亲如何强迫我,此生我都不会负你。”
丈夫坚定而饱含情意的话语一字一句的落在兰芷的耳朵里,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那样重如千钧。她想要的,已经从丈夫的嘴里说了出来。
“钟卿,我知你心中有我,可婆婆始终不喜我,我又能如何呢。”摇了摇头,苦笑道:“家和万事兴,我不能让你背上不孝的罪名。”
钟卿一下下轻拍着兰芝的背,低声道:“我已作出许多让步了,你一人留在家中替我尽孝,至今我二人不能长相厮守,我不能再退步了。”
“可我进门三年多了,都无子,婆婆责怪也是对的。”
钟卿在她额角温柔地亲了一下,问:“都怪为夫,从现在开始,为夫要努力耕耘。相信天道酬勤,一定让你三年抱俩。”兰芷破涕而笑,使劲捶了一下丈夫的后背,娇嗔道:“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
两人亲密的依偎着,温馨的气氛在两人笼罩,侧身挽着丈夫的臂膀,二人相拥而眠。钟卿听着兰芷呼吸平稳,侧头看了看她,似乎已经睡着。他默默地躺了半天,却又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