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以剑之名》雎瓷

3、第一序——

　　“为什么要我们心甘情愿的成为你的剑呢？”
　　久远的记忆中，充斥着千年来的迷茫和重重过往，但是那一角的景象依旧鲜活如初，那时候，她还是一块没有形体的千年寒铁，没什么执念，只是固守着自己的形体。有人从茫茫雪原中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将她们从冰川下拖出来，费力的又拖又拽的拉到深山中铸炉冶炼，试图让她们融化，她漠然的看着身周的大火日复一日的燃烧了三年。却没有让她改变分毫，终于有一日，她忍不住开口询问。带着些许不解，然后便听见了一生难以忘怀的心声。
　　第一次，她听见了那般无暇纯澈的心声，心思单纯的只剩下执着，那个人说：“我想，让她记住我，记住曾经有一个人，把她认为不可能铸成的剑铸成过。”
　　陡然间有某个地方被不动声色的打动，那话语里有着满满的爱恋痴迷，可是却毫无占有的欲望，像是那时的山间月色，清澈空灵。
　　于是便心甘情愿的融化了自己的身躯，忍受着千锤百炼的修改磨练，终于有朝一日，长剑初成，她看着那个人欣喜万分的将自己同身边的长剑一同执起来，连续几日的不眠不休让少年本来就显得凌乱的长发更加狼狈，脸色苍白如纸，眼脸下有着深深浓郁的淤青，可是那一双眸子却发出烨烨光辉，长剑的重量让几日不曾好好休息的少年一个踉跄，重重跌倒在地面上，被山石划破了额头，可是他却开怀的大笑：“哈哈哈哈，我的剑铸成了，我的剑铸成了，你看，我的剑，终于铸成了。”
　　起先是笑，大笑之后形若疯狂，然而接下来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失声痛哭，他的眼泪伴随着额头的鲜血滴落下来，远处山峦还回响着他得意自豪的笑声，一声一声，辽远而空洞，近处却是他的呜咽，低低压抑，仿佛即将要永久的失去什么东西。
　　失去的是什么呢？
　　她不知道，只知道那些泪水灼热的很，像是要滴到心里去，可是她却觉得讽刺，是啊，她只是一柄长剑，哪里会能体会到心是什么东西呢？
　　那一场痛哭的时间其实很短，可是她却觉得无比漫长。她默默的看着少年努力的想要止住抽噎和泪水，在满脸眼泪的狼狈景象中，一个人小声的安慰着自己：“欧冶子，别哭了，让她看见，成什么样子啊？啊？你听到没有不要哭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好不好？别哭了啊，不可以，不可以让她看见啊......不可以，不可以......”
　　可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划过少年俊秀的脸庞，留下道道痕迹，混着鲜血，少年垂着一向澄澈的眼瞳，手忙脚乱的用袖子擦拭，拼命的想要止住那些莫名其妙的泪水和已经感知到的分别哀伤。她安静的跌落在他身边，却突然间看到，在少年的身后，彩衣的女子默默的悬浮在空气中，容颜美丽，但是却让人有着过目即忘的错觉。那张美丽的脸上是看不懂的情绪，一瞬间复杂过后又是淡然。她似乎能感知到她的目光，便缓缓的伸出纤细的食指放在唇边，随即便转身离开。
　　她看着彩衣女子的背影，突然就觉得可笑，就算是她那么想告诉眼前的少年，不要哭了，她已经在你的身后看到了你不想让她看到的软弱。可是她依旧无法言说出声。
　　她只是一柄无知无觉的长剑而已。
　　后来，便是意料之中的分别，她默默看着那个少年近乎哀求的说出挽留的话语，换来彩衣女子淡然的眼瞳，琉璃一般，洞悉明澈。于是她陡然间明白，那些少年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爱恋她其实都看在眼里，都了解的透彻，只是，她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说出来，便注定了分别时会留下重重不舍，断然无法走的洒脱。
　　原来，她也并非无情无欲。这是不是证明，她其实对少年也有着不舍呢？
　　她无声的笑笑，虽然这样的笑容注定无法被人看清楚，她看着彩衣女子走过来，为她同身边的长剑取名字，她叫清明，身边的长剑叫屠苏。随即便真真正正的消失。此后，便是少年带着她们走向了注定的路途。
　　他想当一名铸剑师，于是这个世间，便没有比他更好的铸剑师。只是，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再铸成比清明屠苏更好的剑来。那些鱼肠巨阙闪耀着逼人的剑气，被人称颂，可是，那些剑气中，再也不会那一寸融入到剑心的温存。那些长剑，再也不会在深沉的暗夜中倾听他絮絮的心事。听着他说，你们要快点铸成啊，铸成之后，我可是要与她一起仗剑江湖的啊。
　　屠苏说：“这个人真是傻，人家明明都不喜欢他，他还固执些什么？铸成了我们，难道她就可以和他一起走了？”
　　她听着，觉得屠苏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符合屠苏的话语，她安静的保持缄默，看着那个少年永远一身白衣，永远带着自己同屠苏。出入于王宫之间，谈笑斡旋，无不如意。只是让他铸剑，却一定会要求替他找寻一个人。
　　一晃便是十七年，她未回来，他还等待。
　　朝野局势逐渐平息下来，天下趋于和平。然而对于这位铸剑高手的前景却所剩无几，他生性聪敏，已经猜测出了结局，于是他把她交到好友西门锐的手中，自此西门锐带着她归隐山林。代代习剑，每到成年便来到放置她的后院中跪坐冥想，西门锐的确按照他所说的，从来不会勉强她出鞘。于是她便当做不知道，任由那些人来来去去，漠然的看着一代代西门氏家主欣喜而来，而后失望离去。转眼间便是数百个春景秋光，飒飒飘雪落满她的剑身，随即被夏季簌簌柳絮拂去，她有时候听着偶尔会响起在暗夜中的幽咽琴声，身边是冷月清风。默默回想着再也没有见到过的屠苏，替那个少年等着那个不会回来的女子。尽管，她已经听闻西门锐说过，欧冶子的死讯。
　　后来，王朝更迭了几度。旧时的城墙也已经坍塌，那座青芒山也更改了名姓，那块山石也磨灭的看不出原先的踪迹，铸剑炉也搬移了位置。她还是被西门氏代代流传，直到那一日，江湖中传言，西门氏有祖上流传下来的宝剑，顿时引来争夺，大火将昔日华美的庭院付之一炬。人性的贪婪将原本所谓正人君子的容颜扭曲的如同恶鬼。年轻的西门庄主将她紧紧拥抱在怀中，拼尽全力的奔跑，身后的追兵喊杀震天。她看着那个大约二十多岁的男子筋疲力尽的来到一个山洞中，虔诚的合十：“神剑有灵，请原谅我无法遵守祖上的诺言将您继续守护，只愿苍天可以替你找到一个真正至诚的人将你拥有。”
　　她听闻那样的祷告，终于顺从着自己的心意缓缓从剑身中飞出，黑暗的山洞中，白衣的男子惊愕的看着乌黑的剑身上溢出一道莹白的光芒，光芒中，有女子眉目清丽身着飘逸的长裙，长长的衣袖在风中飘扬，像是烟雾一般，可是却又无比真实。她看着男子周身狼狈的模样，轻轻叹息，伸出纤细的手指凌空一点，那柄长剑便陡然间弹出剑鞘，森然的剑气像是要把周围的一切冻结。他在这样寒冷的空气中瑟瑟发抖，而那个女子却恍若不觉一般，抬手拂袖，姿态美丽的如同凌波而舞的仙子。她看着已经围拢上来的追兵，眸中陡然间溢出某种奇特的光辉。
　　她纵身挥剑，月光照耀下来，映衬的她周身白芒凌冽如同剑气。长长绣着云纹的衣袖翩飞起来，像是一场姿态曼妙的舞蹈，然而那样的美丽中却暗含着死亡的气息。那一夜，那柄据说七斤重的长剑在女子纤细的指尖纵横，那些剑气带着不可忽视的冷意穿透了来人的咽喉。鲜血喷射出来，却染不透女子衣服分毫。那些剑招，皆是闻所未闻的奇诡。
　　白衣的男子看呆了眼眸，直到那女子收了长剑，来到他身前，如同冰雪般的气息笼罩着一方小小的天地，他耳中听闻她清冷的语声：“你可以愿意持有我？”
　　这是西门氏最大的荣耀，现在却摆放在他的身前。可是他却苦笑着摇摇头，伸出了双手，骨节圆润的双手，可惜大拇指的筋脉已经被敌人斩断。这一生，都无法再使用长剑。
　　“那么，我答允你，十五载之后，带着你的孩子来唤醒我吧，作为报酬，如果他能打动我。我便心甘情愿的为他出鞘。”
　　她淡淡的诉说，语气清寒，陡然间想起来什么一般：“我最不喜欢的，便是梅花，虽然‘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可是我最爱的却是碧竹，下次不要再我居住的地方种植梅花了。”言罢便旋身回归长剑之中。
　　白衣的男子怔怔的持着长剑，半晌方才勉励支撑起身体，自此，江湖上重新建起了一座万梅山庄，可是那山庄中，却再也没有了梅花的踪迹。

作者有话说

　　嘛~~~淡定表示明天天气好热啊.......看完天气预报就各种纠结了.......好吧，小声说，小瓷我想求个评论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