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晖村命案（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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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在方萧逸怀中睡了一夜。
难得好觉，神清气爽。
文宇晗睁开眼，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
“你终于醒了啊……天亮很久了。”对方的声音是黯哑的。
文宇晗马上有种连续剧里喝个烂醉醒来发现身边睡着不知名一夜情对象的错觉。
昨晚果然是累惨了，做事没半点思量。怎么就觉得这硬邦邦的怀抱舒服呢？
一大清早在另一个男人怀中醒来，这感觉可真不怎么不好。
人都说喝酒误事，这话到了文宇晗身上，思伤脾、喜伤心、怒伤肝、忧伤肺、恐伤肾，七情六欲个个都能误事。
觉得有些尴尬，只好装逼似的各种从容从某人怀抱中坐起。
“夜里怕你睡姿不对，我就到床上来了。”方萧逸小心扶着，傻笑傻笑，颇有讨赏的意味在。
“昨晚失礼了。”文宇晗尴尬。
“不会不会，你累了，让你休息会儿也好。”方萧逸说着，从床下下了来，伸伸懒腰动动四肢，又道：“冬梅娘子早上来过，备了些洗漱的用具，说是你惯用的。你坐会儿，我给你拿来。”
“萧贤弟，我自己可以……”
话被人无视了。
一炷香时间下来，文宇晗纳闷了。自己昨夜那是脑缺氧、心缺爱，估计逮着谁都扑上去，但方萧逸那头是个什么情况？一大清早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小心翼翼伺候着梳洗用饭，就差没有帮着更衣了。是被昨晚的抽风举动吓着了？还是有何目的？
想了想，觉着应该没有阴谋的影子，也就随他去了。
衣饰处理妥当，文宇晗从房里出来，守在外头的方萧逸马上屁颠屁颠的跑来搀扶。
“萧贤弟，你想做大官想疯了，也不该拿愚兄来练习啊。”
大官，太监也。
方萧逸尴尬地搔头笑：“我怕你又像昨晚一样站不稳。”
看来是吓着了。
文宇晗笑而不语，接受了小方子的搀扶。
一路缓缓走着，途中，也不知文宇晗对方萧逸碎语了什么，方萧逸惊讶得抖了抖，苦了张脸，文宇晗灿烂一笑，他就鬼使神差地点下了头。
行至偏房，对门口守卫点头示意，二人便走了进去。
“来得正好，我给你把把脉。坐下。”傅冷一见他二人便道。
文宇晗闻若未闻，径直走到单岑身边坐下，傅冷叹口气，认命地站在一旁扯过来人的手，静静把脉。
“小岑情况如何？”
“血已经全止了，伤口也结痂了，夜里没发烧。想来是没甚大碍了吧。”冬梅在一旁熬药，抬头笑笑着说。
“不错。他伤口愈合得奇快，实在少见。你说当年紫星神教是不是打算把他做成药人吶？我看他这副体魄，就是街边随便一个江湖郎中都能把他治好，比药人还厉害，简直是金刚不破之身。有趣得紧。”
“你可别拿他来开刀。”文宇晗无奈，被傅冷开口说有趣绝对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没有之一。
“呵呵。”傅冷干笑两声：“不过几针，没问题的。”
“……”
“瞧你的脉象倒是平稳了许多，可终于愿意好好睡了？烦心事放一放好好睡一宿，身子是不是感觉爽利了些？”
文宇晗乖巧地点点头。
“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睡补。你若能夜夜都如此安睡，我也就不用下药逼你睡三日了。气虚之人最是忌讳思虑劳神，睡不足则吃不香，吃不香则病不好。黄帝内经有云……”傅冷又开始碎碎念起来。
方萧逸在一旁扶额。
“得得得！子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文宇晗赶紧打断他。傅冷不满地瞪他一眼。
“我可只有五日时间查案，吃了药便出门去了。”
叹口气：“你打算从何查起？”
“先从董公子的尸身查起。”
“验尸？需要我帮忙么？”
文宇晗无奈一笑：“你走得开？小岑昨日的情况，不是被下了药就是中了蛊，即使我放心，你也不能放心跟我走的。还是留在这儿看着他吧，我自有办法。你且给我两样东西。”
被人说中心思，傅冷哪儿能高兴，别扭极了，面上又是冷哼：“你要什么？”
“几枚银针和凝气还神丹。”
一句话出口，房里的温度不知怎地，立马低了两度。
文宇晗神色自若，傅冷面若冰霜，冬梅和方萧逸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瞪视许久，傅冷才往桌上丢了一个小布包和一罐小瓷瓶。
“多谢。”文宇晗得意笑，正待拿起那个小瓷瓶，傅冷突然又抢了回去。
“我看还是不能给你。天理诸事皆有章可循，这药虽吃了能精神百倍、病痛全消，但违背天理自然，必定反噬自身，药效一过便会病上加病。太是邪乎。”
文宇晗面上不动，语气不满：“那你干嘛研制此物？”
“哼，江湖中人难免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傅冷说着，把药罐子放进了袖口的暗袋里。
“就知道你不乐意给我。药可熬好了？快些，我喝了就走。”
啧啧两声，傅冷走到小炉子前，一掌挥下，开盖瞧了瞧，拿碗盛上黑褐色的药汁。见文宇晗努努下巴示意，方萧逸咽咽口水，屁颠屁颠的上前接过碗，手往前一伸，接着又默默把药碗递给某公子。
一干而尽。文宇晗苦得皱紧眉头。
放下碗，站起就要走。
傅冷在身后状似不经意：“当真不要我帮忙？”
“不用。你和冬梅都留在这儿吧。”文宇晗轻笑，心说你这个傲娇！
“我到是第一次知道你还懂验尸。”闷闷的口气，也不知道是奚落还是关心。
“我懂你却不知道的事，可还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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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了路上遇见的衙差准备些物事，因昨夜就招呼好接见仵作，怕是让对方等急了，文宇晗和方萧逸两人匆匆往验尸房赶。
“公子……那什么凝气还神丹……额……”
“可偷来了？”
“拿是拿了，可是……傅上工也说这玩意儿邪乎，你该不会真要用吧？”
“以备不时之需罢了。”文宇晗狐狸一样笑：“官人公子也难免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
“哎哟，文公子！您可来了！”仵作财叔一见两人，赶紧从验尸房里奔了出来。
“路上耽搁了，财叔莫要见怪。”
一见迎出来的老人家，文宇晗语气立马变了个人，各种温良恭谨，亲切温柔，笑语盈盈，方萧逸都忍不住错愕半响。
“岂敢、岂敢。老朽已验过董公子尸身，公子有何疑难，必定知无不言。”
“财叔言语不凡，想来是刘公属下者？”
“公子好眼力。”
既然是刘知府带来的人，那便好办多了，毕竟官若刘知县，必定不会任用无能者。这时代验尸断案还没有一套完整的流程，一些小地方的仵作甚至是草草看过一眼便作数，可谓遥望而弗亲，掩鼻而不屑，致使冤狱丛生。偏生此案已久，尸体众多，一些受害者早已入土为安，若此前仵作无能，免不了要再次开棺验尸，这在这个时代可是极为大逆不道的事。
能省去这一麻烦，已是极好。现在就看这财叔能力如何了。
“可否劳烦财叔给晚生讲讲案件细节？”
财叔点点头，拿起手上的记录簿，便领着二人往室内去，一边说明着：“此案死者七人，共四男三女。根据死亡时辰排列下来，分别是屠夫牛三，当铺掌柜金六，寡妇四娘，董宅婢女小春，商贩陈氏夫妇——陈龄萧及陈李惜春，和董公子董福生。死因皆是咽喉被割断气绝而死，手法利落，凶器是锐利的匕首，唯有董公子身中数刀，咽喉被割开前便已失血而死。”
“苍术、皂角已燃，公子无需担心，请看此处。”财叔走到董福生尸体面前，一把掀开白布。
董福生的尸身已经被清洗过，相貌堂堂，倒是还算俊俏，不过此刻面色惨白，咽喉处被划开一个大口子，可以直接看见里头的管腔，身上多处刀伤，皮肤整个凹陷下去，初初长了些尸斑，看着很是瘆人。
“此伤斷处平整色白，皮肉如旧，被割处皮不紧缩，可见是死后方以利器割开。”
文宇晗听着，眼都不带眨一下，认认真真凑前去细看，又仔细审视其他伤痕。
“确实如此。若看刺伤处，此人下手不见迟疑，刀刀入骨，招招要害，却不知为何要捅如此数量。”
财叔颇为惊讶。听说这宣谕使原是富家公子，当了倡肆掌柜后，又走后门讨了个职，本以为是那等纨绔子弟，前来验尸不过走个过场，怕是要嫌弃这尸体恶臭恶心，却不想竟是个认真之能人。
定定神，更是认真地说明起来：“公子有所不知，从这伤口看，所用之匕首极为短小，即使伤及要害也不致死，歹徒刀刀捅在致命处，倒像是要放血，令其失血而死。”
“原来如此。”
“公子再请看，这刀痕刀刀自上而下，自左而右，老朽推断歹徒必然高大，且是一个左撇子。”
文宇晗沉吟。这证据对单岑可不利啊……
一旁方萧逸觉得奇怪：“就不能是个矮小的人，刻意把手举高伪装高个子杀人么？”
“不可能，董公子是个习武之人，而根据伤口，这第一刀，应是刺在肩膀。”财叔说，正要往下解释，文宇晗却接过话头。
“不错。董公子身上并无绑痕，可见凶手要杀之必须出其不意。”文宇晗突然拉住方萧逸的手，放到自己肩膀上，自己另一只手也握拳在其肩膀，呈互相刺杀状，道：“瞧，如此，高矮立现。”
方萧逸一看，果然，自己刺杀文宇晗的角度是自上而下，从文宇晗的角度却是自下而上。
财叔的眼里透出激赏。文宇晗谦虚笑笑。
“财叔，除此之外董公子身上可有其他外伤？”
“并无发现。”财叔道：“不过其他死者倒是有。”
财叔领着二人到旁边几张几案边，又道：“陈氏夫妇和寡妇四娘皆举目无亲，是以尸身都还保留在此。陈氏夫妇前日被发现卧倒在房内，呈平躺状。发现者是他们家的童仆。而四娘则是五日前被发现倒在染布作坊内，面朝下，由染坊绣娘发现。三人死因相同，且……”
财叔一一掀开盖着三人的白布，已经开始腐烂的尸身散发出恶臭，四娘身上甚至已经长了些尸虫，暗色的皮肤开始溃烂。方萧逸都忍不住皱起眉，文宇晗却仍是那副从容不迫。
“三人手腕上都有奇怪的指印，力可透骨。”
四娘长满尸斑的手上隐约可见一排指印，而陈氏夫妻手上则清晰许多，看的出是双极小的手，看着倒像是女人或是文宇晗这种公子哥儿。
“这手印比起单岑来说小太多了！若董公子身上也有，就可以证明在场还有另一人。”方萧逸道。
财叔点点头：“确实。可董公子身上确实没有啊……”
文宇晗沉思片刻。
“也许有，只是我们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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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待刚刚遇见的差役终于把文宇晗吩咐的东西拿了来，众人便依着文宇晗的吩咐，备下了些甘草汁，把董公子双手用水洒湿，将葱白拍碎涂摸在手腕之处，以醋蘸纸盖上。
“放置约莫半个时辰再验。”文宇晗吩咐着，戴上牛皮手套，在一旁翻来覆去的检其陈氏夫妻和四娘的尸身。
财叔啧啧称奇，方萧逸云里雾里。
“公子，你这是在干嘛呢？”
文宇晗默默叹口气，小声应道：“等等再吧，我自己也不清楚。这个时代宋慈还没出生，我要翻个洗冤录查证也没办法，只能单凭一点印象。权且看成不成功再说。”
早知如今会有用到的一天，当初就应该把什么《大宋提刑官》、《洗冤录》一类反复看多几遍才对，把时间都花在CSI、犯罪心理、名侦探柯南这种指纹、DNA乱飞的剧像个什么话啊，瞧现在可悲剧了，就知道那么一点小方法，具体怎么实行还记不清。唉唉。
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叹口气，文宇晗翻弄着四娘，眼尖发现了点什么。
“财叔，您过来瞧瞧，这是什么？”
四娘后心竟有一个小小的洞孔，瞧着像是极深。
“这……倒像是虫子钻咬出来的洞。”财叔凑近，皱紧了眉头：“什么毒物如此可怕，生生把人钻了个洞。”
说着，在四娘的腹部按压数下，道：“竟连内脏都啃食光了。”
方萧逸面色铁青。旁边的无辜差役已经跑出去吐了。
可文宇晗却见喜色，凑近了四娘身上嗅闻。
除了尸臭，还隐隐有异香。文宇晗又执起她的手，细细研究。
片刻，惊道：“身有若艳之气，指甲上染着凤仙汁，正是鸽子羽毛上留下之物，单岑那封血书是四娘送出的。”
财叔愣了愣，道：“可那手帕却是在婢女小春身侧寻得。”
“可见死者间必然有干系。”
又是来回翻看几具尸体，没发现更多，时间却是过了许久。
文宇晗索性脱下手套，在一旁沉思了起来。
四娘后心有孔，而内脏尽蚀，这症状文宇晗不曾见过，却熟悉得很——分明就是五毒神教的蚀骨神蛊丸！可为何五毒神教远在大理边境，却会与此事又干系？
正觉得烦扰，一个冰凉的物事触到自己手上。
“公子，喝点水休息一下。”
接过杯子才发觉自己原来有些渴了，文宇晗点点头，接受了方萧逸的好意。
财叔这时才发现眼前的少年面色苍白，唇色淡紫，极是憔悴，又思及刚刚所见，少年行动如弱柳扶风，脚步虚浮，指尖淡白无色，原竟是个气血两虚的久病之人。少年举手投足风华过盛，倒让人忽略了此等细节。赶紧呼喝打杂的小差役搬了倚子进来，让他坐好。
“叫财叔见笑了。”少年点头道，眉宇间已是倦意。
“哪里，公子多多保重才是。”
文宇晗笑笑，喝了口凉水，不说话。
才歇息没多久，文宇晗远远瞧了一眼尸首，就问：“时辰到了么？”
“正好。”方萧逸答，一手已经搀上文宇晗的臂膀。
文宇晗撑着站起，上前，揭开葱白醋纸，以水洗过，却不见何处有伤。
皱了皱眉头：“萧贤弟，把甘草汁取来。”
细细以甘草汁擦拭过一遍尸首双腕处，几道指印竟就显现出来。
“真真奇了！竟真有指印！”财叔惊喜叫到，众人皆叹。
“却不知何道理？请公子请教一二！”
文宇晗温和道：“晚生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随后却皱眉：“只是这甘草汁和葱白乃是截然不同的验伤办法，葱白可使患处显现，甘草汁却非此效用。茜草投醋，涂于伤损处，能使痕皆不见，而这甘草汁则是专门解之。可见……有人蓄意要瞒这伤痕。”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晖村命案（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