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晖村命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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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岑那一刀是真正往心脏捅去的，本该一刀毙命，幸好关键时刻，方萧逸一颗石头打了过去，刀子偏了偏，这才没有伤及要害。
傅冷一个箭步上前，险险将单岑接住，立刻封住他周身几个大穴，从怀中取出药来撒在短刀刺入的伤口旁。
文宇晗脚下一软，慌乱中紧紧扯住方萧逸，颤声：“子寒……！小岑他……”
傅冷取出银针来，眼明手快地刺入，道：“还有救！我需要热水！”
刘知县一行人也被这事态的发展吓愣了，没人动作。
文宇晗在一旁急道：“刘公！眼下救人要紧！先把人救活再审也不迟！”
刘知县迅速回过神。好歹当了几十年官，自是懂得分轻重缓急，正待下令，却见董员外匐在儿子身前哀恸不已，怎么也不愿合作，怕是早已把单岑认作杀子仇人。
“快马回府衙！还来得及！”傅冷大喝
刘知县虽是一脸狐疑，却仍是吩咐了下去，一行人速速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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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手忙脚乱、依着傅冷的吩咐奔波来去，文宇晗青白着脸在一旁看傅冷有条不紊的治疗着。热血一盆盆清澈的进来，艳红的出去。许久，短刀取出了，包扎好，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傅冷细细对旁人交代着药方，一番治疗下来竟连寒刃圣手都面露疲色。
刘知县在一旁若有所思，斟酌片刻，开口：“文公子。依法，这嫌犯怎么也得关押于大牢方可。”
“刘公，此事当真蹊跷至极，望刘公明察。”脸色虽难看，但声音却平缓冷静，不卑不吭。
“下官自当尽力。但也望文公子不要护犊才是。”言下之意，竟是要文宇晗别阻止他关押单岑。
文宇晗自然明白，缓声道：“嫌犯伤重如此，大牢极是阴寒，不利养伤，若是伤情反复，只怕影响官人办案。”
刘知县神色明显不悦起来。
文宇晗深吸一口气，尽力压下颤抖，从容道：“晚生相信单岑为人，必然不会做出此等惊世骇俗的歹事。”
“可嫌犯自己也明说是畏罪自杀，若不收押之，怕是再出去为非作歹！”
“不错。刘公必然是不信。”文宇晗顿了顿，继续道：“故，容晚生斗胆一言，刘公何不权且将其收押于此？他伤势严重，这几日必定无法移动分寸，只要派人严加看管必定插翅难飞，且收押于此也利大夫诊治。”
“这……”
“刘公就当卖宇晗一个面子。但请宽限几日，不，五日！只要五日！若五日后晚生无法将真凶缉拿归案，单岑便交由刘公处置，小可再无怨言。”
“当真只消五日…？”
见刘知县捋着胡子，已然有些松动。文宇晗定定地看着刘知县，目光炯炯：“是。文某以金陵文家二公子之名起誓。必定一诺千金。”
文家在金陵赫赫有名，叫出来掷地有声，身为金陵人断无不买账的道理。
刘知县沉思片刻，文宇晗心里终究七上八下。
终于，刘知县点下了头，沉声：“若是五日倒并无不可。”
“多谢刘公！”
“文公子不必多礼。夜深了，下官欲先行离开。下人已备好几间厢房，文公子也请及早歇息吧。”
二人再次应酬寒暄，刘知县这才施施然离席，只留下两位衙差守在门口。
见刘知县走远了，傅冷双手交叉靠在红木筐床边上，道：“子方，你真要查案？咱们干嘛不直接带着单岑逃走？你品级大又有文轩峥和那一位罩着，刘知县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傅冷一番话问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也不避嫌，完全没把外头俩衙差放在眼里。
冬梅瞪他一眼，方萧逸沉默地注视着文宇晗。
文宇晗不回答，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单岑的手。
多日不见，自家护卫似乎瘦了点，眼下一层明显的暗青，显然是多日没睡，如今失血过多，越发显得憔悴。平日虽是沉默寡言，一副冷面罗刹的样子，可怎么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单岑对文宇晗而已就像自己的亲弟弟。
见他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仿佛又回到当年在悬崖下捡回他的那一天。
一时百感交集。
跟了我，竟还让你吃苦受罪。是公子没用。
悠悠叹口气：“当年是我亲口答应了他,让他一辈子能坦荡做人，不用遮遮掩掩当旁人的影子。若是带他逃，他便是朝廷卿犯，即使官家不计较，可名头挂着就是个杀手，一辈子都得担这臭名。我又岂能，食了当年的言”
“你这人就是死心眼。”傅冷哼哼
文宇晗无所谓地笑了笑，把单岑的手放回被子下，掖好被角，问道：“小岑几时能醒？”
“他身体健壮，一点小伤，估计明晚就会醒了吧。”
文宇晗点点头：“那就好。我乏了。先去休息。”
“哟，难得这么乖。快去快去。省得病了我还得两头操心。”傅冷双手交叉，似笑非笑。
文宇晗听了就觉得这家伙说话怎么就这么刺耳呢，一句关心的话非要说得猫嫌狗憎的，却又没心思和他争执，径直站了起来。
见文宇晗站起来，脚步难以察觉的不稳了，方萧逸的手在一旁刚好就扶了上去。
文宇晗对他笑了笑，也知道自己着笑容着实勉强。
两人缓缓走了出去，冬梅见了，在一旁就要跟上，却被文宇晗摆手阻止了。
“冬梅你留下。”
“可是——”
“嘘——乖，听话。帮着公子好生照看你单大哥。”抬手摸摸冬梅的头，小姑娘一脸担心，但还是乖巧的点下了头。
“公子您好好休息。”
文宇晗再次温柔地笑笑。
方萧逸看着身旁人微笑下一变再变的眼神，默默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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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不大，厢房不远，十几步路程终于走到厢房处，文宇晗急切地推开房门，方萧逸心下黯然，忙跟着进去。
“关门、落锁。”
方萧逸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待回头，正好见文宇晗突然向下软到，已是脱力。
闭气眼，本以为要和地面亲密接触，下一秒，身体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硬撑着到现在，文宇晗身心都早已不堪负荷，眼前血光潋滟，想到适才的凶险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全身抖得不成样子。
“诶，怎么抖成这样！公子、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方萧逸焦急的声音听着有些远，温热的体温倒是实实在在地环住了文宇晗颤抖的身躯，文宇晗伸手扯着他，喘了喘：“不许告诉傅冷。”
“好、好，我扶你坐下吧。”方萧逸急到：“很冷么？要不要喝点水？”
文宇晗手抖个不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给吓的还是累的，全身只觉得虚脱，没有力气。
单岑的血溅在自己脸上那温热的感觉还残留在皮肤上，刚刚只草草用袖子擦拭一遍，如今血腥味氤氲在指尖袖口，让他几欲作呕。
这才恍恍惚惚的听懂方萧逸在问些什么，文宇晗点点头。
他确实需要喝点水洗洗胸口那股沉甸甸的浊气。
“来，小心点。”低沉的男音在耳边响起。
本以为对方会放手让他坐好，却不想方萧逸竟是搂紧了他的腰，一手越过膝盖，将他横抱起，圈在怀中，两人一起坐到椅子上。
细作君一手倒了水，马上用内力热了热，一手紧紧握住文宇晗如玉般的手，小心帮颤抖的他握紧水杯，半扶半喂的让他喝了几口。
热呼呼的开水喝下肚，暖了胃，文宇晗好受了些，人还是恍惚。
“还冷吗？手怎么冻成这样……现在可是夏天啊，要不我还是去找傅上工吧？”
“别……”扯着方萧逸的衣襟，文宇晗不由得往他怀里瑟缩：“别找他！我只是、吓着了。”
说着，抬眼扯起了苍白的笑容，无力地靠在男子宽阔厚实的胸膛上。
武功极好的盗贼身体很热，源源不绝的热度传到身上，耳边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熟悉又陌生的怀抱，莫名地有安全感。
不由得更加偎进那人怀中。
“这样啊……你身体太差，我不敢随意输送内力给你。就这样搂着你吧，我记得你说过我身子挺暖活的。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男人呼出的热气吹在耳边，低沉的声音像大提琴低音调子，文宇晗第一次发现男人有着非常悦耳的嗓音。
文宇晗没有回答，只恍惚地看着方萧逸。
四目交投，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瞳直勾勾看进眼里，不是马车上那种赤、裸的审视目光，而是温暖而真诚的关切。
自从穿越到文宇晗这具杰克苏的身体里后，男男女女各种深情的、仰慕的、警惕的、担忧的眼神他都没少见过，可如此纯粹的关心目光，如此舒适温暖的怀抱——让文宇晗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想依偎下去的冲动。
雷雨那夜，他游刃有余算计着男人，套出了男人的一切目的背景，更算准了他的出现，唯独没算到男人温暖的怀抱和笨拙的安慰。那一夜，他靠着他，纵使贪恋温度，却仍无法卸下心防而一夜未眠。
可如今，也才过了短短几天，也许只是因为男人正巧在脆弱的自己面前，成为了那唯一救命稻草，也许只是因为连日来的奔波劳神，加之终于找到单岑的松懈，让男人的怀抱更显得安稳宽大。文宇晗竟想就此沉睡在男人怀中，什么都不想，毫无防备。
潜意识里，感受到了比那一夜更深的悸动。
不管了、不想了、相信这个人吧。如此的冲动猝不及防闯入脑海中。
以至于对方不知为何身形一动，文宇晗竟下意识地抱住男人的腰，惊慌道：“不要离开！”
额头紧紧贴着胸口，能感觉到方萧逸骤然加快的心跳。
“我、我只是想喝口水。”方萧逸手足无措的赶紧抱住文宇晗，语气带着心疼，又有点双方都不曾察觉的宠溺：“我不会放手的，放心吧。你要呆多久都可以。”
方萧逸心疼着。
文宇晗却突然清醒过来。
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
错愕着，慌忙撇开视线。文宇晗被自己的想法委实吓了一跳
如果方萧逸是女的，这简直可以叫做意乱情迷！
这人接近自己的目的，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怎么可以对这样的人完全卸下心防！文宇晗暗骂自己。
当初留他在身边只是为了利用他的偷盗能力、也是为了不节外生枝，等找到逍遥公子之后，便该使计利用他诱出鬼面修罗，将之一网打尽。
本来是仅此而已，今后也只能仅此而已。
张老七养大的孩子秉性单纯，此刻自然不会做些什么，但就怕自己一松懈下来，一切防备之心都将轰然，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竟是太累了，才会有那般想法……
思绪正千回百转，头顶上却突然感觉到大掌轻轻骚弄，方萧逸无奈的声音传来：“公子，别想那么多了。单护卫的事还不够你操心么？”
“你……”惊讶的抬头看向他。
“我知道你防我。”盗贼君很有自知之明的无奈笑笑：“毕竟我是鬼——额，是官家派来的，额，保镖兼细作。嗯！你提防我也是应该的。”
对，这个男人是细作。只不过派他来的不是官家，而是鬼面修罗——一个恨不得将藏书阁阁主千刀万剐的男人。
“放心吧，我不会干什么的。虽说是另有目的，但本意就是为了保护你才跟来，诱出藏书阁阁主不过是额外的好处。”他笑得极为真诚。
可我不相信你。也不敢轻易信你。文宇晗这句话没说出口。
本该一如往常笑笑回应一句：“我信你”。但这睁眼瞎话，此刻却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只扯了扯嘴角，不做声。
方萧逸叹口气，大手包覆住文宇晗依旧微微颤抖的手，道：“我这人嘴笨，不会说什么好话。但你要真不放心——”
只见他另一只手摸到身后，悉悉索索，摸索一番。接着竟然连着刀鞘把腰间的斩铁剑抽了出来。
“诺，你拿着！”说着，把斩铁剑交给文宇晗。
“还有，你等等啊……”
袖口里的短刀、匕首、火药、针筒，一样一样掏出来塞给文宇晗，飞镖、铁蒺藜一类会伤手的就远远地丢到桌边。
“这样放心了吧？”
文宇晗看着那人洁白的牙，还没搞清楚状况，脑子一抽，习惯性反驳的话就脱口而出：“你武功高强，一掌就能杀我。武器不过虚设，你给我干嘛？”
那人瞪大眼，好像现在才想到这茬，眨眨眼。
文宇晗又暗骂自己一声，这话一出口不就表明自己从不曾信任他吗？正有悔意，可方萧逸却像是根本不在意的样子，兀自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状，把刚刚塞入文宇晗怀中的短刀掏出，交到文宇晗手中，让他握好。
“这把刀出鞘极快。你拿在手里，要是怀疑我图谋不轨就直接一刀往——这里划吧。像这样。”
手被握住贴到方萧逸脖子上的脉搏处，手心能感受到麦色皮肤下有力的脉动。
习武之人最是忌讳他人碰自己的脉搏，连傅冷都忌讳得很，可这人却毫不保留的将生命交到文宇晗手上，更甚，竟然还手把手教他怎么动手杀他。
这人不是太笨，就是心机深沉得太可怕。
一次一次叫文宇晗意外，一次一次让人松懈，更是一次一次看进文宇晗心思里。
“你不怕我趁你不备偷袭你？”
他笑笑，搔搔头：“我相信你，你是好人，不会乱来的。”
很真诚很真诚的笑容。
文宇晗心头却只有苦涩。
低下了头，不回应他的话，只说：“谢谢，谢谢你救了单岑一命。”
“不客气。嘿嘿。”男人傻笑傻笑。
文宇晗垂下眼，抱紧利刃，瑟缩进男人怀中。
文宇晗，你身系着太多人的一生幸福，哪怕一点背叛、一点失败都会是致命的打击，你冒不起这个险。
所以，
只能一夜。因为太累太累而睡在敌人怀中。只能一夜。
“累了就睡吧。我不走。”
“嗯。”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晖村命案（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