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公子病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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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问傅冷后不后悔当年的决定，他必定告诉你——后悔！后悔极了！
可又奇怪，这样一个随性的人，为何后悔却仍旧留下而不走？这问题若是问藏书阁掌柜苏清遥，他必定会狐狸一般的笑着，咬牙切齿地告诉你傅冷每月花掉藏书阁多少两银子、添了多少麻烦要他出马摆平，并且让他的耳朵长了多少老茧！若是问文宇晗，他大抵会三秒内落泪，声情并茂地扯着你的手告诉你，平素他除了该吃的药，还多喝了多少不知名的东西，挨了多少下奇怪的针灸，听了多少碎碎念，俨然就是一只试验小白鼠！
而若是问傅冷本尊，他绝对会碎碎念老半天文宇晗是多会给他添麻烦、多闹腾、多任性，然后再骂苏清遥总是管着不让他花钱买药材、或是随意上街拉人实验之类的，最后才悻悻地说若不是当初文家大把银两请他，现在文宇晗千金白银供着他，生活还算滋润，少了很多麻烦，大爷我才不会留下！云云。
当然，口头上不承认，并不代表他自己心里不清楚。他真正留下的原因，绝对不仅仅因为文宇晗长得有些像他小时候养的猫，而更多是因为他对文宇晗的确实怀着一种欣赏。
起先只是出于好奇心和爱管闲事的天性，他选择留下助文宇晗一臂之力。而后三年的时间，他亲眼看着文宇晗耍心机、搞手段，于私，把那个懦弱不受重视的二公子，渐渐的变成了文家上下每个人心尖儿上的宝贝；从被放养不待见的孩子，变成如今爹妈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宠儿，用文宇晗得意并且难以理解的话来说——步上杰克苏的不归路！；于公，他又看着他四处笼络、奔走，培养了属于自己的势力，拥有一班忠心耿耿的属下——包括单岑——以至于四年前，他靠着多年来对富商名门的坑蒙拐骗、威胁压榨，终于开了这东京第一奇楼，藏书阁。
傅冷无法否认自己确实是很欣赏这人的手段。作为狼狈为奸的同伙，他欣赏，作为一个医者，他偶尔也感到心疼。毕竟，这个长得有点像他小时候养的猫的男孩，外表看来，也才和傅冷小时候死去的弟弟一样大。这让他很难得的，对文宇晗有了恻隐之心。
直到八年后的今天，文宇晗开始越来越衰弱，不仅是身体，而是仿佛从灵魂深处开始的衰弱，傅冷心知这也许和当年的“借尸还魂”有关，却无能为力。他比谁都要焦急。如今，他若是三天两头失踪，那必定是为了找办法给文宇晗续命而四处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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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口气，傅冷在心里嘀咕着自己怎么就这样栽人手里了。见文宇晗要将第三杯酒倒下肚，又伸出手，拦住他
“你这样酒当水喝，太糟蹋我的美酒了。”
“今日我能喝三杯，上工莫不是要食言？”文宇晗举着杯，嘴角含笑
“一日三杯是决不食言。既然没品美酒之意，不如留待夜晚赏月时饮，岂不更好？”其实傅冷只是担心他这样牛饮，喝醉了得要麻烦
文宇晗闻言，放下酒杯。
“你说的是。这酒，此时喝，本也不过是祭一祭死去的自己罢了。半分欣赏之心也无，对酒也挺不公平的。”说着，将手中的酒，倒回瓶子里
“对酒都谈什么公平……难怪你当不了奸贼、做不了恶人。”傅冷忍不住哼声
“子方也不是没害死过人的，早已算不得善人，自然……也就是恶人了。”文宇晗幽幽地抬头望向天空，风渐大了，点点开始飘雪
“下雪了。回去。”一直沉默着的单岑开口，
“再一会儿。”文宇晗道，望着天空半响，抬起手，示意单岑扶他一把。
平素都不喝酒，文宇晗酒量奇差，两杯黄汤下肚，人已经微醺，若不是傅冷阻止，想来现在已经醉了。他搀着单岑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向墓碑，扑在写着“文宇晗”的石碑上，缓缓地跪坐了下来，头靠在冰冷的石碑上
“文二公子……八年前，你求方齐帮你完成夙愿。他许诺了你，必定让文宇晗三个字在文家变得举足轻重。如今，我实现了诺言。现在换我求你……藏书阁上下，不能没有现在的文宇晗。求你再给我多几年，等藏书阁完全上了轨道，你想要回自己的身体，我一定给。”
傅冷在一旁听了这番话，心里也不知该是什么滋味，只道单岑的眉头早已纠结成一团，想来是大不同意文宇晗的决定。
石碑自然不可能回答，文宇晗自嘲的笑笑，拉着鲜红色的袖子伸出手，直接用袖口把石碑上的墨字拭去
“衣服弄脏了。”单岑皱紧眉：“大娘会生气。”他指的是藏书阁里负责洗衣的张大娘她们。
文宇晗叹口气：“这衣服，丢了吧。鲜红色，穿着跟冲喜似的，今日穿了来，只不过希望看来喜庆点。”
“快走吧，怕是要下大雪了。”傅冷收拾了东西忍不住催促。
眼看雪渐渐地大了，因着是在竹林里，马车开不进，只能停在官道边，傅冷和单岑只好扶着文宇晗缓缓的向外走。
一路沉默——突然
“谁？”单岑大喝一声，
文宇晗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耳边传来傅冷玩味地哼笑声，再回过头，单岑一个转身早就没了人影，
又是一个眼花，就见单岑手中拎着一个人
“咳咳咳、冬梅娘子？”文宇晗呛咳几声，惊呼，只见单岑手中拎着冬梅的背包，将她整个人悬在半空中，冬梅整张脸都吓绿了
“快快将人放下！太不像话了。”文宇晗低声斥责，单岑无奈，一松手，冬梅就摔坐到了地上。“哎呦！”
文宇晗皱起眉，瞧了一眼单岑，叹口气，伸手将冬梅扶起。
冬梅许久未见文宇晗，再见他还是那日病中般憔悴，也没敢用力拉，握住文宇晗的手，自己轻巧地站了起来，脸红了大半。
“哟！原来这位就是那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冬梅小姐啊！”傅冷在一旁摸摸下巴，玩味的打量着
文宇晗没管傅冷的调侃，左右看了看冬梅全身，皱紧眉头：“没摔伤吧？”
冬梅快快的摇了摇头，脸更是红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子爷……冬梅一直想见您一面。前几日问了，都说您还在病中不见客，今早听冯大娘说公子来这竹林健行……就……”
“就寻了来？”文宇晗眉头丝毫不松“娘子孤身一人，怎可如此冒险？现下眼看大雪，若是没找着我们，岂不要冻死！太乱来了！”
“冬梅只、只是——啊嚏！”小姑娘赶快掩了自己的口鼻。她今早吃早饭的时候听说公子出来健行，只交代了一声便追了出去，连件披风也没带，就这般找了好几个时辰，早就冻坏了。
“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文宇晗说着，伸手解下身上的斗篷，往冬梅身上披去
“主子！”单岑不赞同的出声，另一边的傅冷则认命地长长叹口气。文宇晗对待女子自有一番坚持，他管这叫什么士风度，傅冷理解不了、也懒得理解，总而言之，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阻止文宇晗是不可能的，谁叫他和单岑俩练武的都是一身单衣就出了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另一件斗篷。
“公子爷，这……”带着微暖的斗篷披到身上，冬梅诧异，有些感动，却更多是担忧惶恐。因为这个此刻正细心地给她系上系带的病人，显然更加需要斗篷才对。
“阁里的小姐若是病了，接不了客，我是会亏本的。”文宇晗不冷不热的解释道
冬梅的心理刺痛一下，耳边的传闻真真假假，有好有坏，她确实困惑，
“公子……究竟——”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天冷。有什么话，上了马车再说吧。”他打断她的话，似乎没什么心情，勉强的勾勾嘴角，拉着她的手，径直往马车的方向走去。他手心雪一样冰冷的体温传到冬梅微凉的手掌中，让她感到心疼。他对她的温柔，让她更愿意相信住在藏书阁的这十几天来从好友口中听到的种种，而不是其他。
四人各有所思，一路沉默着，原先拉着冬梅走的文宇晗，在走了一小段路之后，最终还是变成了被单岑和冬梅二人搀扶着的状态。大雪纷飞，雪花落到身上很快化了，把衣服都沾湿，可文宇晗暗红色的氅上一层白雪，似乎怎么都化不掉，皑皑地结成一层霜。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官道边的马车那儿，文宇晗虽一路冷着脸，却仍细心的让冬梅先进了马车自己才缓缓入内，随后，傅冷也急忙的进了来，在马车后一个奇怪的位置点了火，车内很快温暖了起来。
“你现在感觉如何？”弄好那些，傅冷紧张地抓住文宇晗快冻僵了的手，皱着眉头把脉
“我没事。”闭着眼，文宇晗斜斜地靠在马车板上，很是疲惫
“没事个鸟！”傅冷碎了一口，命令道：“你给我躺下！”说着，很顺手的以手心推了文宇晗一把，见他软软倒下，啧了一声，回过头
“冬梅，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啊，对。”坐在另一边软榻的冬梅赶紧应话
“把你身旁的锦被给我，桌上的食盒里有一碗药，拿到外头交给单护卫，叫他热一热。”傅冷口里吩咐着，手上也没闲，取出一套银针，就着烛火烫了一遍
冬梅闻言，担心不已，取了锦被亲手给文宇晗披上，忧心地问道：“公子现下情况如何？”
文宇晗躺在软榻上，前额的碎发遮住了眼，看不清表情，傅冷皱了皱眉：“现在刚烧起来，等会儿怕是要高热。”
“我真的没事……”他声音虚弱的辩解
“你给我闭嘴！”
不敢有半分拖延，冬梅赶紧的端了食盒里的药，出了车箱。外头单岑正顺着马毛等待里头吩咐，冬梅快步走到他身边，把药交给他，然后惊讶地看着他赤手用内力把那碗黑浓的药汤热得冒烟。正预备把药端回去，就见傅冷推开门板，探出头来，焦急道
“单护卫，今日不回阁，我们到竹林小屋去。快！”
“公子爷怎么了？”冬梅端着药，几步走了回去，跨上马车，傅冷长长一叹，拉开门板
冬梅探头望去，心脏几乎要停止。
只见文宇晗平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雪白的锦被，双眼紧闭，面色不自然的潮红，锦被上，衣袖上，手心里，还有嘴角，都是鲜红的血渍。
“公子爷！！！”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公子病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