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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醉里挑灯看剑 ...


  •   房内的烛火早早燃尽了,只余了些化成泥的烛泪,靡靡软软摊在烛台上,像一支水上长久的歌。
      璋笙挑了新的烛,光芒却甚是微弱。她看了看,想着还是支起木窗借着月光得好。
      披衣起身,用木棍把窗子支得高高。将近十五望日,明月皎皎,竟有天华万丈,十方而出之势,天地未有可争辉者。清辉顺着屋檐倾泻洒在她窗前,璋笙笑了笑,心情也平复许多。
      大抵是睡的太多,此番深更半夜竟无困意。璋笙无语凝噎,今晚大概便是书中所言的无眠之夜了吧。
      刹那又情绪泛滥起来。担忧、迷茫、唏嘘,无用地踌躇。
      不知无情月笑没笑她这多情人。
      “吱。”
      空荡荡的房屋内突然有一丝细微的声响。璋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想片刻,又是同样的声音。
      璋笙只觉得两腿发麻,站在窗边不敢动弹。
      可是声音却越发频繁,虽然细微但却粗哑干涩。她皱眉听了听,发觉声音似是从门口发出。
      她壮了壮胆,一鼓作气,拿起剪刀,踮起脚哈着腰至门前。
      鼻尖有浓郁的气息,开始小啄,突然又像百合馥郁,铺天盖地地钻到她身子里,她甚至感到自己可以看见扑面而来的香气。
      有些昏昏迷迷间,正准备将木键从关中抽出,却忽见一物什正插在门缝间。
      璋笙心中猛地一惊,整个人都醒了,连忙连忙把手收回。暗夜中刀光倏然打在她的脸上,竟是一把刀在试图砍断门闩。
      谁?
      ……还能是谁。自是那个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的姨娘。可笑她一个庶女,也教姨娘用心如是,未免太瞧得起她。
      璋笙捂住自己的嘴,蹲在木桌下。
      这间房位处高位,不能跳。
      璋笙颤抖得难以自持,拼命地想着能活命的方法。千钧一发之时,脑中蓦然闪过熟悉的声音:“若是有危险及时叫我。”
      “同澈——”
      她趴在桌子下,止不住地战栗,朔风像是知情,一股脑地吹了进来,她感到自己本就散乱头发一次又一次贴在脸颊。
      叫声刚落,门外已经响起了刀剑相撞的声音,短促激烈。清冷的声音似乎一把剑,在空中凌厉而出,划破长夜,刀口沾着煞白的月亮。
      相擦的长音宛若在近乎空无的节奏里加上一段了悠长的箫音,让人无端联想到一片蓊郁的竹林,深远幽静,激越诡异。
      璋笙听着外面的刀剑声,心中已是乱麻。
      只是她与同澈总归只有一面之交,如今他为自己赴汤蹈火,她若畏畏缩缩,只顾自己,圣贤书便是白读了!
      璋笙一闭眼一咬牙,从桌下跑了出来,一把拿出木键推开了门。
      客房外却是一片漆黑,只有那刀光时不时映在人脸上,映照出同澈的眼睛里尽是血丝,眼神凌冽若手中锋利的剑面。
      看到璋笙出来,同澈惊讶地转向她,略带怒气:“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
      璋笙还没来得及答应一声,却见同澈的瞳子倏然瞪大,他低低地闷恩了一声。原是那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他的肩上,刀的一面是同澈的剑。若不是挡的及时,那刀定是要扎进心口。
      璋笙惊怒交加,拿着木键跳起来往敌人脖子上打去,这一打用尽了她浑身力气,却也无法如戏子里一样让他昏过去,反而让他转过身把目标放在了这个小女孩身上。
      她一惊,看着那刀已经挥了下来,脑中一空,双腿一软,竟坐了下去。她把眼睛紧紧地闭上,不敢去看自己的脑袋在地上打滚。
      同澈见机趁势拿剑向敌人刺去,一剑击中胸口。
      敌人倒下的那一刻,一声尖叫响起,刺得璋笙耳朵生疼。原是一客家听到声响壮着胆子出来看看,结果那厢却把胆子吓破了。
      “快起来!”同澈捂着伤口,有些吃力地走到她面前。
      “啊?不行……”我,我腿软了。后半句还没说完,同澈的声音已经响起:“你坐尸体上了。”
      璋笙一下蹦了起来。
      还未反应,只觉手中一热,身体不由地被拉着跑去。
      眼前一片漆黑,也不知自己跑的是哪个方向,但是同澈在前面,所以她倒也没觉得有多害怕,至少比起刚才的生死关头,这点不安显得十分微茫。她听到同澈低声说:“店家叫得官兵应该这就到,我们快走。”
      “啊?那再跑快点我们!”她连忙催促。
      “我受伤了!还流着血呢!”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着她,他就没话说。
      “抱歉……我忘了。”事实证明这一定理是成立的。
      同澈自幼习武,眼睛在夜里看得清楚些,所以璋笙脑中把桌椅撞得狼狈不堪的情景并没有出现,跑出客栈还算顺利。
      正准备商议去哪投宿,却听到不远处一声狂吼。“快!他们在那!”
      璋笙瞅了瞅同澈的伤,又瞅了瞅那边飞奔而来的两人。
      拉起同澈就死命地跑。
      月光为大地铺上轻和的纱,若蝉翼凉薄,如积水空明,盖竹柏影。这般疏影迷离,倒真是璋笙从未见过的韶丽美景,可现在她却没工夫做闲人。
      他们又一次狂奔起来,同澈不由生出些恼意,他打小被赞誉能文能诗,运筹帷幄,精于骑射。本是很受用,不想今日竟如此狼狈,回去后少不得被同邤那家伙嘲笑。
      但他也不能拿出自己的玉佩,他的叔叔——璋笙的父亲,向来支持同瑞而将自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
      他并不傻,璋笙的姨娘如此狡黠,若让这些人知道他就是泽亲王,定死无葬身之地。
      其实璋笙的姨娘比同澈想象的要更加狡黠残忍,她听得两个没用的弟弟回来说并没见到璋笙时,恨不得喷出火来。
      因此事不能让老爷知道分毫,所以定不能让璋笙回来。
      于是璋笙的姨娘笑盈盈地让两个弟弟又四处打听一番。
      后事自不必说,将客栈一家一家地问,等查到他们的住处时,已是日央,那时璋笙正睡的沉沉。
      他们跟老板要了的画像证实,却出乎意料地发现了另一个男孩竟是泽亲王,姨娘几乎快要欢喜雀跃了,想来老爷此时正处于悲伤之中,定无法顾及。于是趁着让老爷换衣时,偷出了狼符令,大胆地调出了五个死士。
      此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一定要跟客栈老板处好关系。尤其是会画人像的老板。
      璋笙家家养的死士三百,自小便被招进,忠心自不必赘述。其速度之快奔腾澎湃,力道戕贼残忍,来去杳无踪影,璋笙的父亲取《蜀道难》中“狼”、“豺”为其名。
      狼豺被二夫人调出了五人去杀两个孩子,三百死士心不满有余。
      可惜狼豺也有遇见豹子的时候,且还是个小豹子。是以五个死士,被同澈杀死了三个,其中一个死之前还被璋笙爆了头。剩余二人灰头土脸地追着两个孩子。
      同澈和璋笙踩着枯树枝跑上山。明河在天,肃杀之声于下。幸好是冬天,不然这岧岧敬影山群上的作物定是草木榛榛,枝繁叶茂,要难爬得许多。
      死士二人誓要报仇雪耻,然就算他们找到天明,只要同澈不想带璋笙出山洞,他们是一定找不到的——欲至山洞,须得下崖。
      这是同澈九岁时掉崖后发现的地方。山崖并不高,却不会有人想到崖下有一个隐秘的山洞。同澈令人秘密修建阶梯,并在山洞里备着食物伤药和打火的器物。此时,璋笙按照同澈的说法燃起一堆篝火,山洞立即明亮一方。
      “同澈!”
      璋笙清楚地看到同澈捂着伤口的手全是血,鲜艳的颜色刺得她心惊肉跳。他咬着牙,闭着眼睛松了一口气,靠着石壁沉沉睡去。
      留下一个醒着的璋笙,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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