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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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鼎鼎大名的大侠，一位官声极好的御史，天罗地网之下都没能找出真凶的案子，确实没人愿意多谈。
成千里撑着下巴看月亮，笑眯眯地道：“替罪羊倒是找好了。当年李重山有位挚友远道而来，寄住在李家，据说是为重病的妻子求药。李重山不知为何不肯，两人几次争执，不欢而散。这些都有同是李重山好友的古松玉和林致勤作证。”
陆子灵喃喃道：“为了求药救一人，竟然要杀百人……可他一个人的话，怎么能一夜之间杀死一百八十人……”
“一百八十人中，有一百六十人死于毒药，真正被刀剑所杀的，不过一、二十人。而那替罪羊，恰好是‘西北毒翁’的女婿，姓苏，单名一个韦字。”
“苏韦……”陆子灵默念几遍，突然疑惑，“你怎么知道他是个替罪羊？”
成千里奇异地问：“你只想到这个？却没想到他与苏眉妩一样，都姓苏？”
“啊！难道他就是眉妩要找的苏坤和？”
“……他是苏坤和的爹。”成千里耐心地解释，“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儿子。一个带着8、9岁的儿子来为爱妻求药的男人，怎么会丧心病狂到杀了李家一百八十口，甚至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更何况他求的药根本不在李家。”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陆子灵问。
“说来话长，总之我很多年前遇到过一个熟知内情的人，帮他做了一些不能与外人道的事。”成千里用一副“说了你也不懂”的口气反问，“听到现在，除了感叹几句废话外，你倒是想出了没有？”
“我几时说过废话！”陆子灵站起身，“袁文志现在统领锦衣卫，苏眉妩因为要找苏坤和而被杀，杀手是锦衣卫的人……由此可见锦衣卫现在扔在查当年的案子——袁文志本就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嗯……”成千里点点头，“虽然重点全错，但好歹还知道如今锦衣卫指挥使是袁文志，也算目光如炬……那么苏眉妩与袁文志，你信哪个？”
“我……”陆子灵纠结了，眉妩姑娘虽是初遇，但颇娇柔美丽；袁文志是旧识，为人稳重可靠，他真不知道可以信哪个……
“照我看来，”成千里摸了摸下巴，慢悠悠地道，“苏眉妩若是这么容易就死掉了，那自然是做事果决的袁指挥使靠谱得多。”
陆子灵被他的歪理气得吐血，甩手洗澡换衣服去了。
成千里笑眯眯地坐在台阶上对着月亮发呆。
今晚的月亮仅剩一半，却明亮得很，一如十六年前那夜……
那时候他刚学会一套“逍遥剑”，得意得很。苏坤和挂念着家中病重的母亲，跟他过招的时候心不在焉，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这种比试索然无味。他撇撇嘴道有什么大不了，我爹不肯帮你爹盗墓，我跟你偷偷去就是了。等咱们把药拿回来，吓他们一大跳！
苏坤和霎时眼睛都亮了。
两人计划了半天。晚饭后苏坤和溜回房偷了地图，他打晕两个小厮，换上自己的衣裳放在床上，装出他俩已经入睡的假象，然后候着天黑，套上小厮的外衣从角门溜了出去。
苏坤和怀里装着那张要命的皇陵密道图，两个8、9岁的孩子信心十足地施展轻功，往城郊的山上赶去。
“先说好，神药给我，金银珠宝归你。”苏坤和老气横秋地说，“到时候不许反悔，否则我们可要好好打一架！”
“你要救你娘，我自然不跟你抢。可是我听林叔叔说除了金银财宝和神药，还有神兵秘籍，这些我们怎么分呢？”他也兴致勃勃地憧憬着，“我们抽签好不好？”
结果到了天亮，两人在附近的山上转了几圈，还在野地里睡了一觉，连皇陵的入口都没找到，只好饿着肚子灰溜溜地回家。
路上两人约好，只要这次没被家人发现，下次他们带足了粮食、火把再来，还装模作样地将地图一分为二，一人一份。
“我爹要是问起地图怎么不见了，你可不能出卖我！”苏坤和再三叮嘱。
当时他怎么说来着——“好啊，你不跟我抢阿月，我就不说！”
“谁要那个奶声奶气的小丫头……”苏坤和故意大声嘲笑他，突然间笑声像被人掐断一般戛然而止，指着前方疑惑地问，“李青城，你家怎么给官府围起来了……”
“喂！”陆子灵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突然想起，袁文志家两个儿子关系差得很，大儿子眼看要成亲了，二儿子却四处传自己大哥是外面带回来的野种，我上次回京，还看了场袁家二少爷逛妓院被自己大哥绑回去的好戏……”
成千里面带微笑，听他说些袁家兄弟倪墙的八卦，脑中却反复想着：这次杀人的……是苏坤和吗？可苏坤和怎么会杀自己的妹妹？如果不是苏坤和，又会是谁，为了什么原因，想要揭开当年血案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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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为人孤傲了一点，但神医毕竟是神医，陆子灵想要出去避风头，江湖多得是求着他去的地方。
可现在，陆神医的态度是——宁可死在竹楼也不走！
成千里很无奈，因为陆子灵提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阿月的身体太差，如果贸然移动，可能性命不保。
这自然不见得是真话。但万一他坚持要走，陆子灵半路在阿月的药里做点手脚……
考虑再三，成千里干脆利落地打发走了郑大妈，然后火药、暗器、陷阱都用上了，在竹楼外布了个进不去也出不来的八卦阵。
陆子灵慷慨提供了些据说毒不死人的神奇药粉，都被他成把成把撒在了阵眼的机关上。
筹备完毕，成千里盘算着竹楼中剩下的存粮，拍拍陆子灵：“五天后如果杀手不来，你就自己破阵去买粮……不要看着我，考虑到锦衣卫的人数，火药必须要用足些，放到最后，我自己也记不清具体位置了……”
此处离京城不远，快马跑一趟也就一天一夜的功夫。成千里认为，既然锦衣卫要除掉查找苏坤和的人，三天内必然会找上门来。
算算时辰，总还能有大半天的空闲，他将手腕中的银丝细细缠好，起身去看阿月。
陆子灵这厮狡猾得很，为了让他死心塌地守住竹楼，这两天连下猛药。于是从昨天傍晚开始，陆子灵帮阿月灌药的时候，阿月已经可以不用银针辅助，自己吞咽了。
眼看她随时都会清醒，成千里一定要在客房守着。
陆子灵默默在阿月手指上系了个银铃，开解他道：“你守着也没用，等银铃响了再来吧。”
等他一走，成千里笑眯眯地拖了个躺椅放在床前，闭起眼睛听着阿月微弱的呼吸，一夜无眠。
陆子灵此时在竹楼后面举着个药铲一下一下挖坑，说是突然想通了“入土为安”的道理，要将在马车里躺了两天的苏眉妩葬在这里。成千里大大赞扬了他这有情有义的举动，很支持他自己做完这件有意义的事。
总之，陆子灵这时候无论做些什么的都好，只要不来打搅他和阿月独处。
等待极其漫长而无趣。
成千里却觉得有意思的很。他按照陆子灵的交代，手捻一根银针，隔小半个时辰轻刺阿月人中，看着她从一开始毫无反应，到嘴唇微微颤动，终于手指抖动了一下。
银铃没有发出声响，因为成千里迅速将它盖住，然后顺势抚摸阿月纤长的手指。
“傻丫头，快醒醒，时候不早了。”他俯在阿月耳边，轻轻说着。
阿月的眼睛极慢、极慢地睁开了。
成千里屏住呼吸，带着笑与她对视。阿月似乎花了些时间才找到焦距，眼神中闪过惶然、迷惑与恐惧，在成千里几乎带有魔力的笑容中，慢慢归于平静。
她细细看着眼前的人——带笑的眉眼，带笑的唇，春风一样温和的男子，却有双看淡世情的眼，眼中不容错辨的柔情几乎让她觉得——她与这人，认得了一生一世，红颜白发，不曾相负。
“阿月。”成千里小心翼翼地叫她，“要不要喝点水？”
她花了一些时间，想自己原来叫做阿月，又花了一些时间，接受了自己头脑一片空白的事实，等到想要点头答应，才发觉自己全身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勉勉强强“嗯”了一声。
成千里将早已准备好的温水端来放在床边，知道她没有力气，便将她扶坐起来，自己坐在床上，一手环住她的肩膀，让她软软靠在自己怀中，一手端着杯子，慢慢喂她喝水。
阿月没有力气挣扎，喝了两口水后，终于能哑着嗓子，低低说了句：“放开。”
成千里无声地笑起来，阿月甚至能感觉到身后胸膛的震动。她有些莫名的怒气，咳嗽了两声，声音提高了些：“放开。”
“好，你不要急。”成千里慢慢扶她躺回床上，看着她因用力咳嗽而嫣红的脸颊，心中一片喜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帮你叫大夫来。”
阿月看他将自己手指上拴着的银铃解下来，打开窗户，站在窗边一下一下晃动着铃铛，随着清脆的铃声响起，一个灰衣男子一路急冲到门口：“阿月姑娘醒了？”
成千里极其嫌弃地看看他一身灰尘，扯扯嘴角，拱了拱手道：“陆神医果然名不虚传，此次为内人疗伤，在下感激不尽，现在内人已经醒了，还请神医先去洗洗手，再来帮内人诊个脉。”
陆子灵千回百转地看着他，脸色变化不定，想到回头万一真来了一堆杀手，自己的命还等着这个人来救，狠狠咬了咬牙，哼唧了一声“好说”，回房洗澡换衣服去了。
成千里还要加一句：“神医不妨赶快些，早些调整好药方，在下也可以早些去煮药，不至于耽误了神医的大事。”
阿月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成千里。她思量着成千里的话，不由脱口而出：“我们是夫妻？”
“算是吧，订了亲，还没拜过天地。”成千里笑道，“在下成千里，是阿月姑娘的未婚夫。”
“我……不记得了……”阿月犹豫了片刻，慢慢地说，“什么也不记得……但你笑起来——很熟悉……”
“是吗？”成千里笑容更深，“不记得也没关系，往后都有我陪着你。”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