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劫》河息

4、桃花依旧笑春风（三）

　　艾里亚走后不久，陶琴抽了张椅子坐到书桌前，一旁是檀香木雕成的精致书架，上面寥落的放了几本书，几乎都古老的有些泛黄，随意地靠在木架上，隐约嗅到时光流转的沧桑。
　　桌上一支钢笔，一张白纸，陶琴伏在案前，似乎在很认真地推算什么，风忽将窗帘吹得高高鼓起，在八卦图前狂飞，看上去有些渗人，陶琴回身关窗时，露出白纸一角：
　　1993 10月 8日 16时
　　酉既葵月辛日酉时
　　阴年阴月阴时——命数及阴，必有......
　　墨蓝色的字迹，在月光下竟透出一种狰狞肃杀之气，蔓延在惨白的纸上，犹如来自地狱的魔爪，勾勒玩弄命运的旅程。
　　1993.10.8——那对来自南极的奇怪夫妇诞下一子，取名艾里亚。
　　北京时间2013.8.6.兰灵山
　　艾里亚站在山麓处，视线很纠结地顺着脚下的小路往上扫，片刻便被葱郁高大的树木所遮挡，树枝盘虬交错，厚厚的铺着一层树叶，倒是挡去了不少阳光，只剩些碎片落下，山风湿凉，看上去很是凉快，“这地方，用作旅游地倒还不错，不过嘛...”
　　艾里亚看了眼手上被捏出褶皱的白纸，上面横七竖八地躺了些线条，乍一看还以为是幼儿园小朋友胡乱涂鸦，但陶琴却是珍而重之，很庄严地递给他：“我画了一晚上的上山地图，你收好，走丢了没人帮你收尸。”
　　“诶，走吧，小黑。”艾里亚踩着唯一一条通往山上的小路，靠着那张不着调的地图，漫无边际地搜寻起类似于山洞的地方。
　　至于黑猫，艾里亚还不至于旅途寂寞找只野猫作伴，只是他听陶琴说那地方挺邪门儿，得找一吉祥物驱驱邪，虽然前头那只步履优雅的像贵族的野猫比这座山更邪乎，不过它好歹也在自己身边呆了二十个年头，就勉强带上吧。
　　黑猫回过头来瞧了一眼艾里亚，似乎听到他心中所想，竖着的猫瞳像是极黑的墨细细描绘出一湾小溪，流淌在一片灿金色里，美得让人视若珍宝，捧在掌心里生怕摔碎了。
　　“喂，小黑，你看你长那么好看，扔花鸟市场里应该挺值钱的，要不，哪天我带你去估估身价，顺便替你找个主人？”
　　黑猫再度扭头看他，那双猫瞳直望进艾里亚心里，他心头突地一跳，凭十多二十年的默契，艾里亚明白了一件事：“小样的，敢瞪我！”
　　一人一猫又走了一段时间，树林里突兀地冒出个小孩，背着一捆柴，正有些胆怯地朝他们这边张望，艾里亚瞧了一眼，没留意，继续往前走。
　　“哥哥，哥哥，你们来这山上做什么？”
　　艾里亚停下脚步，奇怪地打量他：“做什么？来玩呗。”
　　小孩听完后显得有些着急，支支吾吾，几次张口欲言，却把到嘴边的话一股脑又卷回肚子里，兀自在那边咬着嘴唇纠结。
　　艾里亚冲他善意一笑，抬脚欲走，“哥哥，别再往山上去了！”
　　“为何？”
　　小孩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向四下看了看，背着柴跑到艾里亚身前，拉住他的衣服示意他凑近些，“今天这个时间不好，山洞里的东西会出来。”
　　艾里亚心头猛地窜过股寒气，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你说，山洞里的东西？”
　　“嗯。”
　　“你知道山洞在哪儿？”
　　小孩犹豫了片刻，咬着嘴唇点了头，艾里亚这才发现小孩沾满泥巴灰尘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只是凑近了看才发现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来自那双过于漆黑，又占了眼球三分之二的黑眼珠。
　　艾里亚不着痕迹地往后缩了一小步：“那小弟弟，你怎么一个人上山背柴呢？山下都是城市，怕是没地方卖吧。”
　　他绞着手，神色不安。
　　“还有，背柴需要进到这深山老林么？山脚那片我看就很不错。”
　　小孩大大地睁着眼，泪花在里面打旋，抿着唇，将柴往背上拉了拉，满脸写着愤怒和委屈：“哥哥以为我是什么东西？妈妈生病了，我家里穷用不起煤才山上拣柴的，我也是听邻居说起才好意提醒你，爱去不去，随便好了！”
　　他声音越说越抖，稚嫩的语气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洪水暴发似的全吼了出来，艾里亚一时间有些自责和于心不忍，下意识想抬手帮他抹泪，黑猫忽的在一旁‘喵’了一声，竖着的猫瞳泛着寒光，像利刃一般紧紧锁住小孩哭泣的脸，艾里亚手顿在空中，浑身一个激灵，皱着眉审视小孩，思索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为何这诡异的违和感会越来越强烈。
　　“你身上有虫子。”艾里亚不知为何自己会突然注意到，正想伸手帮他将虫子弹走，待指尖即将踢翻那黑漆漆的小身体时，脑海中某处杂碎尘封忽然跳起来，狠狠地刺入艾里亚的灵台，顿时血液凉了一半，指尖也开始不住地打颤。
　　外表多成黑色，身体扁平而柔软，两只触角犹如地狱的幽灯挂在脑袋前，随着移动而轻微地晃着——尸虫。
　　艾里亚吞了口唾沫，面色惨白地收回手，挤出一个蜡像般的笑容：“小弟弟，我，我怕虫，你自己来吧，那个，我想起家里还有事，先下山了，你多保重。”
　　艾里亚心中那只鼓敲得快散架了，一边流冷汗一边佩服自己实在是太有勇气了，没有结巴到咬着舌头，拎着黑猫，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又忍不住回头偷看，那个小孩还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只是那捆柴的颜色似乎深了一些，艾里亚双眼一眯，凭借良好的视力终于看清了木柴的全面貌，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魂都吓掉了半条，腿瞬时就软了，再走不了半步。
　　那捆柴上竟密密麻麻的藏了数十只——尸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