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劫》河息

28、山重水复疑无路（四）

　　长生靠在藤椅里，手边的清茶一圈圈漾开。
　　渔村里骤然响起的哭声，尖叫声不绝于耳，将那本就微弱的风铃之音掩得稀稀拉拉，如同猛犸象奔腾而过震碎冰面一般。
　　长生抬头望天，硕大的烈日挂在头顶，被云隐去的那一角竟渗出墨黑如浓汁的色泽，不再是阳光，倒像是百般压抑下溢出眼角的血泪。
　　长生低喃，语调轻柔如地叹息，“祭典要开始了。”
　　叶律葵蹲下身，手轻轻抚着艾里亚的背脊，帮他顺气，放柔声音地重复，“艾里亚，你刚刚听见什么了？”
　　艾里亚心绪早已镇静，只是埋着头将先前的那一幕联系过往的蛛丝马迹在心中反复斟酌，乍然听见叶律葵的声音，心中越发狐疑，小恬和石头听不见风铃声，而叶律葵和自己却听得到，这隐隐拨开了答案真容：叶律葵恐怕和自己一样，都不是人类。
　　说实话，艾里亚打心底深处不想遇到任何一个现如今的‘同类’。况且是敌是友尚不清明，对方若是心怀鬼胎，太早坦白了身份着实危险。
　　这个年头，能满面和煦潜伏十多年的人怕是不止陶琴一人。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艾里亚抬头，故作迷茫，莫名其妙地反问：“听见什么？”
　　“你...”叶律葵皱眉，面色奇异地试探道：“你刚刚不是说有风铃声吗？”
　　艾里亚表情高深地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哦，是说过。”
　　叶律葵喜形于色，正待说什么又瞧见艾里亚悲伤地垂下眼，叹了一口气，陷入回忆，“诶，这是我心头的老病了，原来在我还小的时候遭了一次鬼撞墙，那只鬼摇着风铃，险些把我给吓得魂归西天，当场就晕了，被人救醒后大病许久，自此以后，每每看见恐怖的东西都会下意识地觉着周围有风铃声。”艾里亚痛苦地抱住脑袋，忆起当初犹自打颤，配合着现在苍白的脸色，倒还真让人难以怀疑其虚实。
　　“不过，”艾里亚顿了顿，看向石头和小恬，“既然他们都没有听到恐怕又是我在幻听了。”他歉然地笑着，“不好意思，刚刚吓着你们了，都怪我太胆小了。”
　　叶律葵失望之色不言而喻，但还是很绅士地道了声谢，顺便将艾里亚扶起，一个人踱至栅栏前，迎着熏软清风，失神地自言自语：“看这样子，祭典怕是将近了。”
　　祭典？艾里亚捕捉到这词，心头不妙之感愈发浓烈，潜藏之物呼之欲出，却实在有口难言。
　　艾里亚与叶律葵并肩而立困惑问道：“刚刚那个男人怎么了？他是不是脑袋出了点问题，不然怎么他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石头满面泪痕，哭红了眼，吼着争辩：“老爹的脑袋才没有问题，是你有病！疯子！神经病！”
　　艾里亚被吓了一跳，看这阵仗立刻从良，软言相慰：“好，好，你老爹脑袋没病，是我有病，对不起了，石头。”
　　石头本欲不依不挠，幸亏被小恬制住。
　　艾里亚看叶律葵像是在走神，用手肘碰了碰他，他灵魂归位茫然片刻，又道了声抱歉才正色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一个月前我来到这海岛上部分村民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只是没现在那么恐怖，只是整天疯言疯语，还喜欢吃生食，吃饱了就睡觉，其他倒也没什么。”
　　艾里亚咋舌，惊讶追问：“那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治不好么？”
　　叶律葵苦恼摇头：“其实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快一个月了，还是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语调一沉，满是难过，浅茶色的发丝泛着微光，“而且，我医术有限，实在没有办法治好他们。”
　　艾里亚斜眼打量，他的目光、神色的确不像在说谎，尤其是在望向趴在男人身上狂号的石头，目露不忍，沉痛地合上眼睛不再去看。
　　如果这也是假象，眼前这位不抬着奥斯卡小金人就实在是浪费人才，栽在影帝身上倒也值了。
　　艾里亚再问，“那在这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叶律葵若有所思，刚要启口又戛然止住声，从旁敲击：“你很好奇吗？”
　　艾里亚心下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地坦然道：“遇着这种事情，正常人都会很好奇的啊。”
　　叶律葵目光摸索着答案，温言逼近：“可是，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艾里亚佯作没察觉，语调轻松地调侃：“我又不是猫，况且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如果不想说倒也不碍事。”艾里亚清闲地耸耸肩。
　　叶律葵察觉自己的不妥，垂眸道歉：“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是我太神经质了，希望你能原谅。”
　　艾里亚大度接受，“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