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劫》河息

19、桃花依旧笑春风（十八）

　　长生把昏迷不醒的艾里亚带回家，拎回床上安置好，治好了满身创伤。
　　夜露深重，寒气绞着湿热闷得人透不过气来，长生帮艾里亚开了窗又甚仔细地掖了掖被角才转身离去。
　　艾里亚所居是幢临海的小洋楼，两层建筑，天气晴朗时，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倒是番惬意舒服的景致，长生和艾里亚都居于二楼，东西相对。此刻，长生独自站在阳台上，天海均是漆黑一片，唯有孤月悬天独吐清辉，与大海遥相而望。
　　黑暗中传来压抑的极低缓的咳嗽声，长生指尖自嘴角漫不经心地擦过，染了一抹猩红，衬着苍白的手指绽放嗜血的迷醉。
　　长生以望心咒封印了强行霸占艾里亚身体的那个魂魄，只是，所谓‘望心’便是一切随心而动，终究还是要看艾里亚如何抉择。
　　艾里亚最近精神恍惚得很，时常分不清现实与幻境，过得如同周公梦蝶般颠倒黑白，就像现在，就像眼前的空寂苍茫。
　　他是记得自己在冰窟里冲着冰柱撞头来着，可是之后的事情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模糊间好像听到了长生的声音，不过，说来也奇怪，自己到冰窟里作甚？
　　艾里亚皱着眉心，一个人在原地走走停停，却偏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想要找回记忆吗？’
　　虚空中突兀响起一狂妄不羁声音，含着点笑意，约莫也就十五六的样子。
　　‘你是谁？’艾里亚原本只是在心中想想，没料到这声音竟会自动扩散出去，乍一听到自己的声音他还有点不适应，懵了片刻。
　　‘人呆，想法也呆，不想问点别的么？’
　　‘别的？问什么？’艾里亚的思维转得很慢，基本上处于大脑卡机状态，对方按捺着性子，不耐烦地提醒道‘记忆方面的。’
　　‘哦，是了，那你告诉我吧。’
　　‘妈的，时运不佳，找了个白痴，还不如那小丧尸。’那声音骂了一句，听起来很不高兴。
　　‘我他妈的才时运不佳。’艾里亚条件反射的回了一句，但脑袋一转又觉得很困惑，‘我为什么时运不佳？’
　　‘算了，老子不跟你讲了，容易折寿。’应了他的话，来自虚空的声音又重归混沌，长久地沉寂下去。
　　周身苍茫空寂，像是置身太平洋深处没有一丁点儿声音，静得似乎与世隔绝，任何色泽也难以染其分毫，不是黑，亦不是白。眼前多了一样景物，一个看起来颇为眼熟的小盒子，艾里亚伸手打开它，里面安置着一本书，黑皮烙印着金边，龙飞凤舞地用红墨水落下两字：随望。
　　艾里亚翻开第一页，纸张已经泛黄了却不腐朽，自散着一股久远的古老气息，空白的纸页上像打字机般慢慢露出一行猩红的字迹：
　　我想，我需要血。
　　小盒子里还放着一支高脚酒杯，艾里亚拿起酒杯，里面畸形地反射着自己的面容，‘我需要血。’他轻声重复了字迹的内容，半晌，酒杯里渗出血红的液体，带着粘稠的铁锈味，艾里亚呆呆傻傻地看了片刻，仰头饮下。
　　黑暗中阳台上，长生背脊抵着金属护栏，一手抓着护栏支撑住已斜斜仰出大半个的身子，另一只手抵在艾里亚胸前，而他的牙此刻正深深陷入长生脖颈之中。
　　景致太过旖旎缠绵。
　　“亚，醒醒。”
　　“唔…”艾里亚没有反应，依旧饮着长生的血，静谧之下甚至能听到血液滚落喉头的声音。
　　长生没有再试图唤醒他，只是等着他自己停下来，过了大概半刻钟的时间，艾里亚的牙慢慢抽出，舌尖将脖颈涌出残留的血迹一一舔舐干净，他拉起长生邪邪地笑着，黑暗中犹如罂粟。
　　长生皱眉沉思。
　　“长生？”艾里亚突然瞪大眼，恍然回神，“你大半夜不睡觉，靠在阳台上干什么？还有，你干嘛捂着脖子？”
　　“我脖子扭着了。”
　　艾里亚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刚要摇着头转身离去，身形蓦然顿住，满脸惊恐抖着嗓子问长生：“那只小丧尸呢？”
　　“什么小丧尸？”
　　艾里亚很着急的皱眉解释，“我们不是去找陶琴吗？后来我掉到了隧道里，见着上次那只把我差点吓死的小丧尸啊！”
　　长生一脸茫然。
　　艾里亚眨着眼想了想，恍然大悟，“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没有见过他，他也没有见过你，那你后来是掉哪儿去了？”
　　长生双眼微眯，灿金色眸子划过一丝极冷的寒意，几乎是察觉不到的一闪而过，若无其事地同艾里亚说：“后来我见到陶琴，把他打了一顿，然后把你救出来了。”
　　他有意跳过了一些细节。
　　“哦，怪不得我说我怎么回来了，不过，”艾里亚咧出个灿烂的，很解气的笑容，重重地拍在长生肩膀上，“打得好啊！那我以后就可以继续做我的欢乐小市民喽？”
　　长生看着他，没有说话，那眼神瞧得艾里亚心底发慌，试探着问道：“不是说去找完陶琴就没事了么？难道......”
　　艾里亚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手心冷汗渗出，长生难得的有些严肃，虽然只在眼角一闪，“那得看你了。”
　　“看我什么？”艾里亚在心头不安又有点气愤：这鬼也见过了，人也找过了还要做什么？难道要拿把拂尘，披件道袍来个湘人赶尸？
　　“没什么。”长生答得平稳，艾里亚心脏漏了一拍，听到这个不痛不痒的回答艾里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而不爽深化了一层，一股邪火窜到灵台，“你有毛病吧？还是被丧尸咬了，赶快进来别吹风了，小心把脑子烧没了。”
　　长生淡淡的看了艾里亚一眼，随其离开阳台，再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