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载烟花焚成灰》柚子柚子

65、改变，他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虽然江守言发飙之后的那段日子对于沈筠乔而言是难熬的。好在江守言新接手了商业地产业务，他们两人的工作都因此忙碌起来，恰到好处地挤占了他们聊起私人话题的时间。对于这块商业地产业务，沈筠乔给江守言的建议是：“静观其变。”江守言对此也甚为赞同。这支团队经验丰富，战功卓著，只是近几年来江立行的独断专行让其中的大部分人丧失了斗志，基本上机械地按照江立行的指挥去做事。江守言并不想新官上任就伤筋动骨地调整组织架构，也不想不假思索地风风火火推动新计划，他只是嘱咐手下先踏踏实实地完成手头几个正在进行中的项目。在前一段时间江立行的折腾之下，悦兴的现金流已经骤然紧张。在这种情况下，大干快上已经不太现实，江守言只能寄希望于销售团队能够尽快回笼资金。
　　程欣来悦兴找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许是沈筠乔私下里向小秘书打了招呼，说明了程欣的背景。小秘书便不再阻拦程欣。而程欣则干脆把沈筠乔的办公室当做了她自己的休息室，小角落里摆满了她喜欢的漫画和零食，只要江守言不方便立刻见她，程欣便熟门熟路地钻进沈筠乔的办公室悠悠闲闲地消磨时光，沈筠乔居然从未露出半点不快，每次都是热情地招呼并奉上程欣最喜欢的蜂蜜柠檬茶一杯。江守言无数次旁敲侧击地问程欣：“你的那份工作干得怎么样了？”，程欣便得意地一笑：“我只需要每天上午露个面，向同事们展示一下我今天的新造型就算完成任务了，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的头儿管不着。”江守言顿时语塞：一个可怜打工的哪里敢对堂堂程家大小姐说半个“不”字？
　　当江守言参加私人聚会的时候，程欣也缠着他要一起去。第一次程欣吵吵着要跟着他时，江守言板起脸来严肃地问她，企图让她知难而退：“你让我怎么跟大家介绍你？”
　　程欣眼睛眨都不眨地说：“女朋友啊，这还用问啊。”
　　这个回答让江守言顿时沉默了好几分钟也想不出对策来。他无法拒绝程欣要求同去的请求，因为他的朋友，程欣的哥哥程越往往也会出现在同一场合。程越对于撮合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的妹妹这件事情有着无限的热情，每次聚会都要张扬地宣布一遍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牢固而不可改变的。也许在家里程欣已经无数次对她的哥哥洗脑了。于是在众人的起哄，揶揄，煽动和不遗余力的传播下，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程欣是他的女朋友的这个事实。
　　江守言并没有告诉父母，他只当做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而已。谁知道他的母亲不知道从哪个渠道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喜不自胜地在第一时间告诉了父亲。于是父母郑重其事地和他谈话，要求他认认真真地对程欣好，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稳定地维持下去。
　　江守言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那只是程欣小孩子心性的一时胡闹而已，她就是现在觉得新鲜，随便闹一闹而已。等她这股热情退了，不缠着我了，这也就变成没有的事了。”
　　江兴却厉声说道：“不行！”
　　“为什么？”，江守言诧异，父亲极少过问他工作之外的私事，怎么对此事如此上心。
　　江兴平日里言简意赅，也极少向江守言解释自己的意图。这次他却难得地向江守言道出了他的筹划。他希望以此为契机再让江家和程家彼此走动。江家最近已有内外交困之势，银行贷款已经越来越难拿下，而自从新的市政府领导上台之后，与江家产业密切相关的各部门领导都被做了大幅度的调整，以前江家多年经营积累下的政府关系，大半已是形同无用。程家家大业大，资金充裕，在官场上人脉甚多，如果能扶持江家一把，这自然是江兴所求之不得的。
　　但是在商场上，自然是“利”字当头，对方为何要平白无故地伸出援手，江家当然可以承诺金钱上的回报，但是程家却未必看得入眼。那么姻亲关系，自然是江兴的不二考虑。程欣自小被家人彻底宠坏了脾气，但是她一旦面对江守言，却是百炼钢成绕指柔，各种时机已经水到渠成。
　　江守言无力去反对父亲的这个决定。对他而言，和谁在一起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沈筠乔和韩衍已经正式地成为了一对情侣，彻底掐死了他的幻想。既然事实已经如此，他倒不如选择一个对自己，对江家都有利的人。他既然在人生的某一方面刚刚失去了，那么就在另一方面补回来。
　　于是江守言和程欣手牵手地出现了两家人面前，双方父母都喜不自胜。对于程家而言，江守言是他们知根知底的年轻人，和程欣自小关系亲厚，和程越也是至交好友。他们不必去担忧横空冒出来一个不知底细的小子拐跑了女儿。江立行得知此事后，背地里冷冷地对江守言说：“我说的没错吧，你把那个平民家的姑娘甩了，把自己卖给程家可以换来更大的利益，不是吗？”
　　江守言没有接话，他并没有任何必要向哥哥解释他和沈筠乔之间的细节，也懒得去澄清这话里面的种种误会。更何况，跟程欣在一起的确能够加重他在悦兴的筹码，这一点他并不企图去否认。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悦兴，员工们开始在茶余饭后的八卦中，焕然大悟地感慨到：“难怪这位二公子一直都是单身，对各种桃花退避三舍，原来人家在巴巴的守候着程家大小姐回国呢。这份痴情，真是令人感动。”
　　马上有人鄙视地否定了她：“什么痴情啊，你以为他们是言情小说里感天动地的男女主角？他只不过是想借助程家的权势，让自己在悦兴更上一层楼罢了。否则他比他哥小那么多岁，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能势如破竹，生生从他哥手里抢下来一块又一块的地盘？”
　　最为黯然神伤的人自然是小秘书。她隔三差五都会被程欣甜腻腻的那声“守言哥哥”刺痛到内伤，还有陪着笑脸去接待这位谁都不敢惹的程家大小姐。小秘书满腔郁闷无法宣泄，只能把键盘敲的震天响，兼而给来办事的人们一张冷冷的臭脸。作为现在小秘书实质上的领导，沈筠乔自然把这一切都看着眼里，小秘书的心思她早已窥到了几分，此时她也继续做着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程欣出现之后，江守言和沈筠乔的之间的关系倒是缓和了许多，江守言常常主动地和沈筠乔聊起程欣。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极度幼稚可笑的示威方式，但是他却依恋于这种示威所给自己带来的短暂快意。沈筠乔的表情从未流露出一丝不悦或者不耐烦，面对江守言有些唠叨的叙述，她只是由衷地一笑：“很好啊。像你们这样从小就知道，彼此了解对方的脾性和习惯，就会少了很多矛盾。”
　　江守言的心里五味杂陈，她要是显露出一星半点的不悦，他恐怕会更产生更多狭隘的快乐。可是她是何人？从来都是深藏不露，所以江守言干脆改旁敲侧击为正面进攻：“你和韩衍怎么样？”
　　沈筠乔的笑又绽放地更灿烂的一些：“很好啊。不过我们都挺忙，所以碰面的时候不是很多。”
　　这个回答并非是沈筠乔的无心之言，而是她小心斟酌过的，她并没有急迫到要在江守言面前秀幸福的地步。毕竟江守言还是韩衍的老板。虽然她知道公是公，私是私，江守言并没有一时糊涂到把个人情绪凌驾到公司事务上的可能性，但是她还是尽量避免江守言会在情急之下做出某一个不理智的决定。
　　其实她和韩衍的确十分忙碌。韩衍所掌管的事务日渐庞杂，自不必说，而她手头的工作也是在迅速增加，江守言的日程表安排的几乎密不透风，每一桩都要自己参与和跟进，还要分出心神来接待程欣——现在大家私下里都管程欣叫“小老板娘”。
　　但是忙碌并没有冲淡她和韩衍之间的感情。相反，他们的感情浓度与日俱增。自从沈筠乔十八岁踏入大学校门之后，她的心思无一例外地不在牵挂着别人：父亲的病情，母亲的身体状况，弟弟的学业，弟弟的生活费，每天睡前，她都要在心里迅速地默念一遍自己要留心，要注意的一桩桩事宜：母亲的药快吃完了，要去医生那里复查；弟弟的家长会要开了，需要预想和老师沟通的内容；自己快要发工资了，究竟买什么吃能最高性价比地为家里人改善生活。她自己在这个序列中已经毫无悬念地被列在了最后一位，她关心每个亲人，却唯独漏掉了她自己。她第一次遇见有一个人不假思索地把她放在心里的第一位，每天清晨在楼下接她上班，为她买好早餐；晚上提醒她第二天的天气，让她加衣服或者带好伞；韩衍给她买了一大堆各式家居用品，从加湿器到台灯，从靠垫到水果盘。韩衍把这些东西安装好之后，总是半是心疼半是责备地说：“你啊，哪像个女孩子，总是不懂得怎么能让自己生活的舒服一些。”
　　沈筠乔和钟珉已经继续留在本校攻读研究生，因为他们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多了许多。周末，他们便常常同沈筠乔和韩衍一道，四个人结伴去市郊游玩，或采摘或垂钓，黄昏之后大家返程去韩衍家。虽然此时韩衍往往已经累得一塌糊涂，但他还能为大家做出一桌好菜。等大家玩到华灯初上，韩衍在挨个把他们各自送回家。沈筠乔总是心怀歉意地说：“你又是司机又是大厨，一个人干了足足三个人的活儿。”韩衍却捂住她的嘴：“千万别这么说，我很快乐。”
　　沈筠乔和弟弟一直有默契地不去向韩衍点破钟珉的身份，虽然她觉得当韩衍在市政府大院的门口放下钟珉时，心里恐怕已经有了答案。倒是有一次钟珉自己一不小心说出来了。韩衍的表情并无异样，马上又笑呵呵地说起别的话题。沈筠乔心里轻松了不少，她想，反正韩衍不是本地人，自己和他也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管他钟珉的爸爸是谁呢。她下意识里仅仅把钟珉当做是朋友，从来都不指望弟弟和钟珉能有什么确凿无疑的Happy Ending。她觉得钟珉的父母只不过是对女儿谈恋爱不横加干涉，但是要论及婚姻，那则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