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载烟花焚成灰》柚子柚子

62、一个人的幸福，一个人的厄运

　　他们终于在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回到了江城。江守言把沈筠乔送到楼下，嘱咐她好好休息。沈筠乔放下行李便给韩衍打电话，韩衍似乎依然是在开会，他的声音里面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沈筠乔说：“我想跟你碰个面。”
　　“可是我这个会议可能要开的很晚”，韩衍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踌躇，这其实多少有默拒的意思在里面，沈筠乔却装作没有听见，她有些不依不饶地说：“没关系，我在那个湖边的咖啡馆等你，一直等到关门。”
　　说完，她慌忙挂掉了电话，像是担心自己要是动作慢上一秒钟就会听到韩衍的拒绝。她冲到衣橱旁：完蛋了，为什么一件合适的赴约的衣服都找不到？上次花四位数买的那件裙子又太过于隆重，不适合在咖啡馆穿着。折腾来折腾去，她只好洗了把脸，胡乱套上一件素色连衣裙，打了一辆车匆匆赶到了咖啡馆。
　　晚上的咖啡馆顾客只有稀稀拉拉的两三个。沈筠乔找了个僻静但又能直视大门的位子坐下，心烦意乱地等待着韩衍的到来。她暗暗发誓今天晚上自己一定要给韩衍一个确定的，响亮的回答。既然前两天她已经把那么糟糕的真相告诉了江守言，没有了那块压迫着自己的心灵负累。她已经清除了所有和韩衍在一起的心理和现实障碍，江守言既然没有为难自己，那么更没有为难韩衍的道理，她再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波及到韩衍了。此刻，便是再合适不过的时机.
　　咖啡馆风姿绰约的老板娘忽然来到了她的身边，极为礼貌地询问：“可以让我坐在你对面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聊聊。”
　　沈筠乔错愕地点了点头。一位衣着简约，气质沉稳的男士也走了过来，含笑对老板娘说：“怎么，你自己偷偷跑来打小报告了，都不带我？”
　　沈筠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开朗的老板娘着向她解释：“这位是我的老公，他不常在这里出现。我们是不是冒冒失失地吓到你了？我们夫妻是韩衍的好朋友，以往都是韩衍和你一起过来。怎么今天只有你一个人？”
　　沈筠乔终于放松下了刚才紧绷的脸，给他们夫妻两人一个微笑：“哦，我在这里等他。他在开会，可能要很晚才回过来。”
　　老板娘忽然爽朗地笑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等，实在太不像韩衍那家伙的风格了。”
　　老板紧接着说：“我们夫妻两个人觉得应该找机会在你面前替韩衍说几句好话。现在应该是个合适的时机。我们认识你，韩衍曾经千百遍地说起过你的名字和关于你的事”
　　他们夫妻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异常默契的告诉了沈筠乔她所不知道的一切。
　　“韩衍刚刚离婚之后，整个人颓废的一塌糊涂，厌食，失眠。我们甚至搬到他的家里去陪着他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他原本是一个性格开朗喜欢说笑的人，但是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每天都板着脸，对别人冷若冰霜，说话也是惜字如金。我们知道他被他前妻伤的有多深。他毕业之后放弃了已经签约的知名广告公司的工作，跟着他的前妻来到江城。他几乎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前妻，做饭刷碗都是他全包，家里的花花草草也都是他去浇花施肥。他是一个非常重视家庭的人，为了挤出更多的时间陪他的前妻，他很少加班，对工作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企图。
　　可以他的前妻还是和同单位的有妇之夫有了不正当关系。其实我们都私底下猜测韩衍早就知道了，他只是像鸵鸟一样宁愿把头埋在沙子里去逃避这个事实。那段时间他和我们碰面的次数少了很多，每次打电话给他，他都告诉我们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埋头打游戏。后来还是纸包不住火，那人的老婆三番五次地去单位闹，他前妻和那个男人的工作也丢了。他前妻便铁了心的要离婚跟那个男人一起离开这里。我们做朋友的甚至冲动地背着韩衍找他的前妻，妄想能挽留他的前妻不要走。他的前妻拒绝的十分坚定，她告诉我们，韩衍是勿容置疑的好人，可是我们共同生活了几年之后我才逐渐发现我对他爱像沙漏，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所剩无几了，现在我决定飞蛾扑火一次去追求我真正想要的东西，那么头破血流我也知足了。人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们便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他后来的精神状态稍微转好了一些，常常来我们咖啡馆要上一杯饮料消磨上一个晚上。很少和我们聊起他的工作，用他的话说，那只是一个维持他生计和帮助他谋杀时间的工具而已，可有可无。可是有一次，他开始主动告诉我们，他的部门来了个新下属，是一位很有魄力和勇气的姑娘，敢主动去挑战部门领导的权威，据理力争，虽然第一次被训的狗血淋头，可是她居然还接着去第二次。
　　慢慢地，我们开始从他的口中知道了关于你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他提到你的次数越来越多。
　　他说你常常独自一人加班到深夜，他曾经偷偷地透过窗户的缝隙看你全神贯注盯着电脑的样子，长发垂到耳边的样子很秀气。
　　他说你工作认真到有些傻气，因为不满意布宣传品的设计方案，辛辛苦苦地跑了好多店面去了解实际效果，让他都自叹不如。
　　他说有一次撞见你你脆弱憔悴的样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那一刻他特别地想保护你，照顾你。可是过了两天你就像原地满血复活一样，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发觉，你的韧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他说他忍不住选一个非常糟糕的场合告诉你他对你有特别的感觉，虽然彼此都尴尬，可是他还是挺开心说出了他的心里话。我们问他有多糟糕，他说是出差路上的大巴，我们夫妻差点没笑岔气，说他的那一刻他的脑子一定是糊掉了。
　　他伤感的告诉我们你被调离了岗位，不再是他的下属了，他与你的接触机会少了很多。我们安慰他没有关系 ，还有工作之外大把的时间可以利用。
　　可是韩衍的表达就如同一杯温吞水，那么缓慢而克制，他只是经常下班送你回家，或者偶尔和你吃顿饭而已。我们着急的催促他：为什么不给那位姑娘送花或者约她看电影？以你这样简陋的方式，她要什么时候才被你打动？
　　韩衍却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们‘我不希望她被我打动，那种打动可能只是短暂的感觉，转瞬即逝，无法支撑起长久的依恋。我不想给予她一星半点的压力，让她在感动中产生错觉，以为那就是爱。作为一个已经离过婚的人，还去这样奢求一份纯粹的爱情，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我只是犯过一次错，不想再犯第二次。否则，我宁愿和她始终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友人，在她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我觉得这样也胜过我用刻意的方式而争取过来的东西。’。”
　　说到这里，夫妻两人彼此相视而笑：“你说韩衍是不是一个傻透了的人？我们常常在催他，你要还是像一只蜗牛慢吞吞的，她就要被人抢跑了。结果他过了两天就带你来到了这里，偷偷给我们发短信说：你们看到那个姑娘了吧，她还没有跟别人跑呢，她是一个心很沉静的人，静的像一口深潭，不是随便哪个小石子都能泛起涟漪的。”
　　沈筠乔在微微发抖，那些回忆中凌乱残破的画面，竟然被这么拼拼凑凑，重新着色，呈现在自己眼前。原来那个人一直都守候在自己的身边，容忍自己毫无理由的拒绝和拖延。
　　“别让韩衍等待了，好吗？我们打包票，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也同时是一个值得你选择的良人。”
　　眼前的那两张脸诚恳而认真，沈筠乔忍不住想，韩衍究竟有什么魔力，让自己的朋友情不自禁地站出来为他背书，为他说话，为他两肋插刀？
　　“你们背着我偷偷说我什么坏话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戏谑远远多于真正的质疑。沈筠乔无需抬头也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我们俩在义务当一次说客，是要你自己行的端做得正，哪里会介意我们背地里说什么呢？”老板娘爽朗地笑着说，“现在本尊已经现身，我们夫妻可是功成身退了。”他们俩站起身来，笑着向韩衍摆了摆手手，便回到了前台。
　　韩衍却没有坐下，他只是走到桌旁，不解地问：“你有什么要紧事找我吗？这么着急要在这里等我？”
　　沈筠乔一时语塞，许多话如噎在喉，她却不知道拣什么说才好，慌乱之下，她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付着：我……，我……”
　　韩衍走近了一步：“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是着凉了吗？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穿的这么单薄？”
　　沈筠乔在心里疯狂地恼怒自己的失态，她只好也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老板娘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韩衍，怎么这么傻，大晚上的人家没有去公司找你，特意约你到这里来，你说她要说什么？快，你先说，不能让让姑娘家家的这么尴尬，我这个人路人甲都看不下去了。”
　　韩衍温柔地笑了，沈筠乔顿时想起了叶容谦用过形容他笑的一个词“如沐春风”，的确是这样，他的笑会抚平你心里所有的皱褶。
　　韩衍已经走到了快要紧贴着她的位置，牢牢地抓着她的手腕，力气大的甚至让他感觉有些微微的疼痛，他忽然用力地抱她揽入怀中，紧到让她觉得快要窒息，他垂下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低语：“我爱你。”
　　沈筠乔没有挣扎，她只是觉得自己傻到了家，白白放着这么宽厚的臂膀和温暖的拥抱不要，却一个人孤独的支撑着，在前行的路上跌跌撞撞地徘徊了那么久。她踮起脚尖，仰着头，也凑到他的耳边：“我也是，我不会再让你等了，我不会放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