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载烟花焚成灰》柚子柚子

61、重回，他固执的坚持

　　两个人站立在滂泼大雨中，一言不发。他们全身都被雨水浇透，却是各怀心思。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让一向冷静的沈筠乔无法招架。事情已经完全地脱离了她预想的范围之外。
　　沈筠乔最先恍过神来，她对江守言说：“走吧，我的父母你在坟前拜过了。你这样呆下去是要感冒的。”
　　江守言神情恍惚地驱车离开了墓地，开往市中心。一路上沈筠乔提心吊胆这种精神状态下江守言会不会发生交通事故。幸好大雨里车辆和行人都是寥寥无几。沈筠乔执意不让江守言去自己家，说家里已经很久没有住人，又脏又暗，不适合外人进入。他们便随便找了路边一家条件看起来还不错的宾馆，订了两个房间，分头洗澡换了衣服。沈筠乔正在大脑一片空白地拿着遥控器胡乱在各个电视购物广告之间切换的时候，江守言打来了电话，告诉她雨已经下了，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虽然从早上开始沈筠乔粒米未进，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任何饥饿的感觉，接踵而至的事情让她持续错愕。沈筠乔习惯了让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在自己掌控内，可是这一次，事情的发展彻底远离了她预计的全部可能性。但她从来不是一个让别人的思维牵着自己鼻子走的人，她迅速地强迫自己从浑浑噩噩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琢磨着接下来如何和江守言对话。
　　两个人随便找了家餐厅坐了下来，胡乱点了几个菜，他们的心思都不在这顿迟来的午饭上面。沈筠乔这次主动开口了：“你在我父母的坟前说的话，能再重复一遍吗？”
　　江守言也恢复了大部分精神：“我知道你要听什么。我替我的父亲和哥哥向你父母道歉，而且我告诉他们，我很喜欢你。我是个笨蛋，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毫无感觉。还好我运气好，最起码今天才知道了原因。我所期待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沈筠乔又一次地如同在父母坟前一般的错愕。她居然一直都明白对面这个人的心思。她把对方对待自己的一切，都一厢情愿地理解为他要回报员工，他是自己的老同学，他把自己当做是朋友，却从未考虑过另外一种可能性。
　　也许是她下意识地抗拒这个可能，固执地让这种想法在还没有萌生的时候就腐烂掉，从来没有一丝痕迹留下。只是待她向江守言道尽真相的时候，对方也向她道出了另外一个真相。这个世界，好幽默，又好讽刺，不是吗？
　　她遗憾地说：“对不起，我是真的从未发觉过。”
　　江守言倒是替她开解：“没关系，你发觉了又怎么样呢？我倒是庆幸自己没有向你挑明，否则你还要费尽心力地找出言不由衷的理由来回绝我，这会更让你尴尬。”
　　沈筠乔无言以对，她木然地夹着菜，唇舌丝毫品尝不出来菜的任何滋味。她只能不断地对江守言机械地说：“快点吃。”，因为她实在搜素不出其他的可以用在此时的话语。
　　吃完饭，外面已是雨过天晴，所有的一切都被雨水荡涤的格外清爽洁净，空气中也透着泥土的气息。沈筠乔不知道自己还能同此时的江守言再说些甚么，下意识地想逃回酒店。江守言却忽然对她说：“能不能带我去你以前常常去的地方看一看，比如你的中学？”
　　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让她无法拒绝。沈筠乔只好点了点头。她的中学就在附近，他们穿过小巷，很快就来到了沈筠乔熟悉的那条林荫路上。
　　物是人非事事休。那些两旁的行道树还在郁郁葱葱地茁壮生长着，只是树下的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孩子了。那时的她，少女情怀简单纯粹，只是希冀着放学时能和亲近的人一道并肩前行，能够在考试中拿到一个优异的成绩。至于未来，那时一个太多遥远而虚幻的字眼，她并没有留出心思来去构想这些。谁能想到，数年之间，她经历了太多人世变迁，自己的心，早已苍老不堪。
　　沈筠乔对江守言说：“我还有些不敢相信，你在昨天听完我讲的一切之后，居然没有怨恨我。我们居然还能平静地站在这个地方聊天。”
　　江守言终于笑了：“我已经解释给你听了。一切都是我爸爸和我哥一手造成的，我为什么要怨恨你，而且我确实是得益者。我有个请求，我不会告诉我爸爸和我哥关于你的这些事，我们还是朋友，行吗？”
　　沈筠乔只能坚定地点点头，她知道江守言这是在保护自己。倘若江立行知道了自己的所做作为，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她已经不想再惹出事端，只想平静地抛下心头的包袱去过自己的生活。
　　虽然大清早起床，一口气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江守言却没有丝毫要回去休息的意思，而是固执地请求沈筠乔带他看一看这座小城。沈筠乔拗不过他，只好带着江守言去了她以前上班的那栋已经老朽不堪的旧楼，去了她曾经每天下班回家匆匆忙忙赶去的菜市场，去了她用轮椅推着妈妈晒太阳散步的公园。他们开始语气平缓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彼此一些过去的旧事，看起来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来到了沈筠乔曾经最喜欢去的那家馄饨店，店的招牌依然是手写的几个大字，老板已经苍老了许多，寡言少语地守着这个街角小小的铺子，熟练地盛着一碗又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他们坐下来，每人要了一碗馄饨。沈筠乔让江守言加一勺小小的辣油进去：“很辣，可是很香。”
　　他们彼此都已经从中午激烈的情绪中回复了过来，毕竟他们早已不是没经历过风浪的孩子，而是在人群中摸爬滚打的成年人，受了惊也能顿时恢复面色如常。江守言很快地吃完了一碗，他对沈筠乔恳求道：“你能继续留在悦兴帮我吗？”
　　沈筠乔手一抖，勺子里的馄饨差一点掉出来：“你应该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走了。”
　　“就当帮我一个忙行吗，求求你，直到找到下一个和你一样优秀的助理接替你为止。”
　　沈筠乔知道江守言的这句话有胡搅蛮缠之嫌，“优秀”的标准为何，当然是他自己说了算，他可以有一万个理由否决掉所有人选。但是她的心却骤然软了下来，似乎自己已经欠了他一些什么，完全不能拒绝这样的请求。
　　那一夜沈筠乔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再也没有那些让她疲惫不堪的梦去折磨她。连续数天身体的劳累和精神上的大起大落已经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精力，她亟需一次安稳的，悠长的睡眠。
　　等到阳光洒满了整个房间，沈筠乔惊讶地发现已经正午时分。江守言的手机无法接通，她只好连忙拨打他的房间电话：“你为什么不叫醒我？已经十二点了。”
　　“我知道你这几天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就没有给你打电话。”
　　“我们赶快出发，这里距离江城还要六七个小时的车程，最近又多雨，我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沈筠乔连忙撂下了电话收拾行李。
　　两个人踏上了回江城的路途。沈筠乔知道江守言这几天身心也承受了巨大的冲击，一个劲儿地提醒江守言慢慢开。她询问江守言为什么电话打不通，江守言轻松地回答：“没电了，昨天就没电了。”
　　沈筠乔开始有些慌乱了，所有人都联系不到江守言，而自己和他一起没有征兆的消失了两天，而且他们怎么向别人解释这两天他们去了哪里？
　　江守言却不以为意：“就随便编个理由好了，比如去了某市去看一块地。”
　　沈筠乔哭笑不得，这种理由像筛子一样，全是漏洞。别人把闲话传的怎么沸沸扬扬，她不在乎，她唯一担心的是韩衍听到了流言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