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载烟花焚成灰》柚子柚子

58、压力，来源于所有人

　　那次聚会上江立行令人猝不及防的现身，彻底让江守言原本的筹划化为了泡影。他原本的设计是想冒险一搏。他知道沈筠乔一向对花花草草格外有兴致，自家的后花园里又正是花开繁盛的时节，那个时候正值夕阳余晖洒满了整个园地，更何况沈筠乔穿着高跟鞋在鹅卵石地上势必走路踉踉跄跄，自己可以顺理成章地牵着她的手，天时地利人和，也许她和自己在那般美妙的场景下会有擦出火花的可能性。只是他计划实行的第一步便出现了重大偏差，让绮丽的设想沦落为让自己和沈筠乔同时尴尬的闹剧。
　　他并没有对哥哥继续追问下去，更没有把自己心中不可遏制的怒火继续燃烧。自从父亲再次生病住院之后，他只求苦苦支撑，勉力维护兄弟之间那虚伪的融洽能继续，其他事情的实质如何，他并不关心，他只愿放任自己伪装成一个五官不健全的人，看不见也听不到。
　　江立行也并没有向他解释什么，反倒显得比他更加愤怒，犹自指责沈筠乔最后的那番话简直是不把他这个悦兴的二把手放在眼里，全是江守言作为老板纵容的结果。如果这个场景被不知情的外人看到，十有八九会误以为那个被兄弟中伤，理直气壮的人是江立行。江守言悲哀的发觉自己已经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哥哥的思维方式究竟是什么样的，他又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
　　沈筠乔事后倒是神色如常，似乎这件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私底下小心翼翼地向沈筠乔道歉，对方只是莞尔一笑：“你不用积极主动地代你哥受过。”，她甚至主动地解释了那对耳环的来由：“那是我的一个家里非常富有的女性朋友送我的。相信你不会认为我性向不明，私底下和别人搞拉吧。”
　　这个笨拙的幽默让江守言苦笑不得：“这是当然，我们这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怎么可能因为我哥的一句话就让我怀疑起来你的私生活呢？”
　　江守言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过母亲对沈筠乔的评价如何。母亲只是淡淡地说：“还行，就是一个还算机灵的姑娘。可是要命的是，我暗自观察了她许久，她并没有透露出对你有超出工作关系以外的情绪存在。要么是她伪装的太好，要么是她对你完全没有任何企图。像她这样的单身姑娘处在这个工作岗位，每天和老板一同进进出出，却没有动了念头去借机攀上这棵高枝，这倒是极为特别。”
　　江守言本能地厌恶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她当然特别，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单单把她看成是我的下属。”
　　“就算如你所说又怎样？你放弃掉这种无谓的念想吧，听你爸的话，老老实实陪着程欣是最要紧的。”
　　母亲的口气听起来已经有些不悦了。
　　“妈！”，江守言开始激动起来，“你怎么跟爸爸一个想法，满脑子都是程欣程欣！你们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撮合我和她？”
　　“你跟程欣根本不用我们撮合，她对你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粘着你不放。”
　　“可是我们都已经长大了。妈妈，不是当年了。人心是会变的。”
　　“她和她的男朋友已经分手了。后天她就要回国了。这周末你去她家里见见她吧。见了她之后，你就知道她的心思有没有变了。”母亲的口气听起来十分笃定。
　　周末，江守言和父亲一道去了程欣家。程欣的父亲和江兴原本是在政府机关不同科室工作的同事，仅仅是点头之交。后来两人陆续下海经商，打交道的次数渐渐增多，关系也逐渐熟稔起来。后来程家的生意发展势头飞快，越做越大，在能源，金融，建筑等领域都有所涉猎，在规模和财力上都超出了悦兴一大截。两家人的关系虽然也还亲密，但是已经微妙的有所疏离了。因此江兴觉得倘若江守言和程欣能在一起，对悦兴的发展是大有裨益的。
　　江守言刚进门打了招呼，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就猛地扑了上来，环绕双臂紧紧起箍住了他的脖子，勒的他差点喘不过气了。他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把来人的胳膊从肩膀上拿了下来。程欣穿的像花蝴蝶一样鲜艳，她毫不顾忌周围长辈的存在，迎面给了江守言一个大大的拥抱：“江哥哥，我好想你啊。”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把江守言往自己的卧室拖：“快去看看我带给你的礼物。”
　　江守言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程欣来到她的卧室，程欣在满地的行李中一顿乱翻，掏出好几件T恤衫给江守言：“送给你的，赶快换上了给我看看。”
　　江守言看着那几件花花绿绿，印满了不知名卡通图案的上衣情不自禁地苦笑，自从他去悦兴任职之后，已经好几年没有穿过这类的衣服了。但是架不住程欣的软磨硬泡，他只好去了洗手间随便换上一件。程欣推着他来到众人面前：“你们看我给江哥哥挑的衣服好不好看？”
　　江守言难得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像是个滑稽的猴子在表演节目一样。除了程欣之外的所有人都笑的前仰后合，用程越的话说：“笑点不在衣服，而是在于你一脸要奔赴刑场的悲壮表情。”
　　整晚上程欣都在缠着他，讲述她在日本留学时候吃了什么，玩了什么，看了什么演出，买了什么漫画，江守言对这些话题实在没什么太大兴趣，他面色严肃地问程欣：“为什么和男朋友分手了？”
　　“他不想回国呗，我坚持要回来陪着爸爸妈妈，所以就分手了。”
　　“小姑娘别说瞎话，你都换了三四个男朋友了，难道每一个都是因为人家不想回国？”
　　“我觉得他们都太幼稚了，根本长不大，思想还没我成熟呢，怎么能关心我，保护我？所以，就分手了。”
　　江守言气得打不过一处来：“谈恋爱不是过家家，不是小孩子玩的把戏，你这样下去迟早会伤害到自己的。”
　　“你看看，我就觉得江哥哥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真正的关心我的，而他们要么只是想找个人陪，要么干脆只是看上了我是一台提款机。”程欣的语气变得幽怨起来，“你也觉得好累，在日本呆的好辛苦，什么都要自己干，那些小男生也帮不上我什么忙，还是回家最好。”说道这里她忽然神情振奋起来：“江哥哥，你当我男朋友好不好？”
　　“我是你的好朋友，但是不是你的男朋友。”江守言头开始变大了，他企图转移话题，“那你回国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爸爸已经给我在他的公司里面安排了一个职务，在公关部，我只需要每天穿的漂漂亮亮的在公司走一圈就行了。反正公司以后的事情有我哥顶着，我就是混个工作就行了。”
　　江守言不知道如何回应。他只能支支吾吾地敷衍完了这个晚上。正准备告辞，程越又把他拉到一边：“怎么样？我妹妹回国之后三句话不离你。我这个当哥哥的都已经听的不耐烦了。你跟那个公司的小妞没戏了，别痴心妄想了。考虑考虑当我的妹夫吧。”
　　江守言回敬了程越一拳：“你小子就那么想在称呼上踩我一头？这也太着急了吧。你妹妹又不是没人要，你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地把兄弟塞给她吧。”
　　程越苦笑：“我不是没给她塞过别人。说句大实话，我爸妈不是没顾虑，他们觉得你和程欣的年龄差距有点大，可是我妹妹就是这么死心眼，我有什么办法？”
　　江守言只好泱泱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知道程越是不会骗他的。可是现实越是如此，他身上无形的压力也就越发重大。
　　回到家，母亲面露得意之色：“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小姑娘的一颗心还是放在你身上呢。她跟你什么都配，多合适。”
　　“可是妈妈，她根本就是一个小孩，什么也不懂，也不在乎，就知道吃喝玩乐，完全被宠坏了”江守言皱起来眉头。
　　“这算什么？她人又不坏，对你又好，我们也不指望她真的做事情。你知不知道找一个跟你合适的姑娘多不容易，整个市里面家世相当的，又有女儿的，年龄合适的，你们又熟悉的，挑来选去也只有程欣了。我跟你爸今天晚上不知道有多高兴。你看看你哥，就是因为没有合适的，老大不小的了也没结婚。你比他的机会好太多了。”母亲开始唠叨起来。
　　江守言厌烦地说：“这又不是买东西。”
　　“的确不是买东西，如果程欣不喜欢你，我们也不会说出来这番话。你喜欢别人又有什么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母亲点出了江守言的心思。
　　江守言的心陡然一沉，是啊，这八个字道尽了自己的处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徒留自己在这里做这种极度无聊，没有任何意义的抗争。他本能地想反驳：“我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沈筠乔她……”
　　父亲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要是再敢在工作以外的场合跟我提她的名字，你信不信我马上开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