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载烟花焚成灰》柚子柚子

57、终止，她的余情从此了断

　　多日不曾联系的叶容谦约沈筠乔出来见见面，聊聊天喝喝茶。沈筠乔应允了，她既然已经心生了离开江城的念头，那么与叶容谦见面的机会也寥寥无几了，自然应该答应他的邀请。
　　清茶醇厚爽口，沁入心脾，沈筠乔细细品味白瓷杯中清亮澄澈的茶水，不由得赞叹：“好茶。”
　　叶容谦闻此言笑的很是开心：“茶好，我的心情更好。你还记得上次我告诉你的计划么？现在实施的非常顺利。我找人去向江立行兜售一块地，那块地在江立行梦寐以求的地段，价格也让他无法拒绝。当然，卖家也有言在先，这块地所有人的债务非常复杂，可能会影响这块地的产权归属。像江立行那么自信的人，一定不会拒绝这样的诱惑，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坚信自己可以搞定这些问题。实际上，情况要比他所想象的糟糕的多，当然，这要等他签了合同之后才会知道。我不算欺诈，只是借助了他的弱点而已。”
　　言简意赅，沈筠乔捧着杯子的手一抖，问道：“就这样了？”
　　“你不必知道这其中的细节，你只要安心等待这个结局就好。等江立行喜滋滋地认为自己战胜了那些怯懦的竞争者，将一块黄金宝地收入囊中的时候，他会发现自己其实是接了个烫手山芋。那些消失多日的债主们会蜂拥而至，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挠江立行进行下一步的开发。我非常期待看到江立行届时的表情，该是何等的精彩。”
　　“叶容谦，我很好奇你跟江立行究竟有何等深仇大恨，要如此损人不利地针对江立行。”沈筠乔不解地问。
　　“错，损人，而且也利己。等江立行把钱都砸到那块地上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多余的资金来跟我竞争了。我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何乐而不为？同时我还能替我的好朋友出口气，一举两得。”叶容谦的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沈筠乔心里默默列举着，她自己，叶容谦，还有那个江守言提起过的不知名的老板，或许还有数量远超自己想象的那些争先恐后抓住机会往江立行身上狠狠踩一脚的人们，心照不宣地观赏着这个恶人的末路。原来她不是一个人，那些暗处的同盟军们早已按捺不住，逮住所有可能的缝隙，纷纷向江立行伸出了拳头。形势一片大好，她可以收手了。
　　“谢谢你还一直心里念念不忘那件事。其实我早已不去纠结那些，别人怎么评判我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又岂能掌控呢。我已经决定辞职，离开江城，去别的城市。”
　　“为什么？你在悦兴工作的不开心？那你也没有必要离开江城。”叶容谦惊诧无比。
　　沈筠乔自然不能告诉叶容谦真正的原因，她只是纯粹地想忘掉让自己纠缠和揪心的这一切，抛弃所有的过往，去另外一个城市卸掉回忆的包袱，重新生活。在那个崭新的地方，她将没有仇恨，没有心机，只有一个简单澄澈的自己，和心爱的人一道采菊东篱，悠然见南山。
　　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在这个地方呆了很多年，上大学，工作。现在我弟弟大学也快毕业了，我在这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想换个地方，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反正我还年轻，不想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地方。”
　　“那你男朋友怎么办？”叶容谦问道。
　　“他已经答应我，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你们真是感情深厚啊。前几天我还在一个活动上遇到他了，跟他聊了几句。不得不说这次你确实选对了人。我之前对他的质疑显得好无聊。”叶容谦的口气黯淡起来。
　　“啊？”沈筠乔打了个冷战，连忙问道：“你是主动跟他打招呼的吗？”
　　“对啊。”叶容谦似乎觉得她的这个问题十分古怪，“我见过他的照片，在你家楼下也远远地见过他一面。所以那天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走近了问他‘你是沈筠乔的男朋友吧，我和她是高中同学，她跟我提起过你，也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他很客气地回应我，然后我们自然而然地聊开了。临了我们交换了名片，原来你的男朋友是悦兴的高管，年轻有为啊。”
　　槽糕，穿帮了。叶容谦就这么贸贸然地张口就问“你是沈筠乔的男朋友吧”，韩衍居然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在心里一定觉得蹊跷无比吧，肯定不知道自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正在慌乱地胡思乱想，叶容谦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挑男朋友的眼光倒真是不错。他原本一个人站在那里，表情凝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是当我走上去说你名字的时候，他就情不自禁地笑了，那种笑让人如沐春风，连我这个陌生人都能看到他脸上掩饰不住的甜蜜和开心，那是热恋中的人才有的表情。”叶容谦的声音愈发显得伤感，“也许是男人的虚荣心作祟，我总是下意识地忍不住拿你口中的‘男朋友’和自己相比，毕竟我曾经执着地相信，我是最适合你的人。我曾经心态扭曲地想象，你只不过是受的打击太大，为了让自己的感情有个寄托而随便选择了一个人在一起。所以我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无聊的幻想。可是直到我跟他本人聊过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他英俊挺拔，风度翩翩，最重要的是，他是真的对你一往情深。”
　　末了，叶容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透着无尽的悲伤：“他居然还愿意放弃对男人来说最重要的事业，跟你去别的城市发展。跟他相比，我对你的付出简直是望尘莫及，我纯粹就是就是一个瞻前顾后，自私自利的小人。我彻底失败了。祝你们幸福。”
　　沈筠乔的心里五味杂陈，她本应该觉得自己幸福的无与伦比，却无法向叶容谦道尽自己的尴尬：她和韩衍根本就不是一对真正的恋人。叶容谦说错了，瞻前顾后，自私自利的小人其实是自己。她只不过是依仗着韩衍对她的眷恋而肆意挥霍他的深情，至身其中却犹然不知珍视。茶水在她手中渐渐地冷却，冷了之后便褪去清香，只剩下一丝苦涩。
　　两人告辞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郑重地告诉叶容谦：“我前几天才无意中知道那对耳环的真实价格。我已经在网上给Judy留了言，也请你再次告诉她，不要送那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无功不受禄，我接受不起。”
　　叶容谦坚定地摇摇头：“你不要这样想，Judy不缺钱，她只缺朋友。她对于自己看重的人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等她来到了内地之后，如果你能常常抽空去陪陪她，跟她聊聊天，她就很开心了。”
　　沈筠乔点点头，似乎很多事情都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好起来。自己心上那道与叶容谦有关的伤疤已经愈合了，不留丝毫痕迹。叶容谦也全心全意地放弃掉那些了无谓的妄念：“看来你这个男朋友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非常称职，我也祝你们幸福。”这也许是她同叶容谦两人之间，最好的结局之一。从此以后，她可以心如止水地和叶容谦如同朋友一般寒暄，两个人彼此再无任何情感瓜葛。
　　她冲进家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翻出手机拨通韩衍的电话，那一头的他似乎正在开会。韩衍前一段时间又获得了提升，负责的商场由一家变成了悦兴旗下的全部商场，他的会也是成倍增加。韩衍小声地说了句：“不好意思稍等。”片刻之后声音又重新响起：“你找我，什么事？”
　　沈筠乔一时语塞，匆忙之间她竟然完全忘了如何组织语言，她支吾了几声之后只好旁敲侧击地说明：“我今天遇到了我的高中同学叶容谦，他告诉我前几天遇到过你，还向你打了声招呼。你清楚你们之间的谈话内容的，对不起，我……。”
　　沈筠乔实在不知如何将自己的话继续下去，对面立即传来了坚定清晰的声音：“不用解释，我知道你那样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我甚至有些悄悄的开心，你知道为什么。”
　　这个回答在沈筠乔的意料之外，可是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她心底淤积的愧疚之情愈加强烈，只好慌不择言地说：“谢谢你。你还在开会吧，我不打扰了。”
　　没有谁是别人心中永远的朱砂痣，天长日久过后，也会被岁月的魔掌辣手摧花，沦落为墙上一抹蚊子血。这个朴素至极的规律，沈筠乔不是不懂。她不认为自己可以魅力无边到让韩衍为之毫无怨言的为她守候。说到底，她只是一介世俗女子，韩衍也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在她身上驻留了几分心思的普通男子。她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什么魅力之人，韩衍也并非情圣。如果她就这样无所顾忌地让时光在指缝溜走，总有一天韩衍也会结束这场漫长而毫无结果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