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载烟花焚成灰》柚子柚子

52、沦陷，她无法拒绝的选择

　　江立行开始焦头烂额地处理那些接踵而来的灾难性事件。不少人都幸灾乐祸地冷眼瞧着这一幕，名义上敷衍地关心两句，实质上不约而同地选择袖手旁观。江立行往日里跋扈霸道的行事作风已经惹恼了不少集团高层，此时是他们看热闹的好机会。而江守言则估计着，这些麻烦里，无论是哪一桩，哪一件都够得上江立行忙上一段时间，他应该无暇去琢磨如何对付自己了，便对商场的进度放心了许多。商场的重装开幕已经进入了倒计时的冲刺阶段，沈筠乔陪着江守言去现场查看开幕筹备情况。韩衍正在指挥着各部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现场演练开幕式当天的所有工作和各项流程，以及各类突发事件的紧急处理预案。全体人员已经各司其职，听候韩衍的调遣。
　　沈筠乔不由得再一次佩服韩衍的心思如发，他把几乎所有当天开业所能遇到的状况都考虑了进去，有条不紊地指挥相关的工作人员进行模拟应对。看着韩衍镇定自若地发号施令，她竟然有些恍惚了，这还是那个她认识的韩衍吗？她印象中的韩衍是内敛而温和的，是富有浓郁人间烟火气息的男子，他做的一手好菜也培育的一手好花。她却偏偏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韩衍，指挥若定，神采飞扬，像一把平日潜藏在角落，如今却出了鞘的宝剑，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江守言就站在沈筠乔的身后，她注视着韩衍时那一脸沉醉的表情被江守言看了个通通透透。江守言的心像是顿时被人抛进了冰冷而阴暗的海底，坠落在遥远的深渊。她的脸上分明透着惊讶，迷恋和喜悦，可能她自己也未曾意识到，那分明是出于热恋中的小女生才会有的神态，完全不属于平日里理智冷静的沈筠乔。
　　完了，完了，江守言在心里绝望的宣判了自己的命运，如果那天沈筠乔的回答还让他能够暂时地自欺欺人，那么现在他却明白了，这场仗他已经输得一塌糊涂。
　　商场开业那天规模宏大，悦兴动用了上上下下的各种关系请来了市里有关领导和各方面的知名人士。由于悦兴已经提前在各个媒体上持续进行了多天的广告轰炸，推出了一系列开业优惠活动，许多品牌也是在本省首次亮相或是开设了本省面积最大货品最全的旗舰店，吸引了潮水一般的顾客光临，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被挤得水泄不通，场面蔚为壮观。韩衍没有亲自接待市里和集团的领导们，这种露脸的风光工作他非常知趣地交给了集团的其他领导去做。他只是匆匆地打了声招呼便呆在店里处理协调各项工作，一直忙到商场关门打烊，盘点完当天的销售业绩。
　　沈筠乔陪着韩衍去商场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粥店去吃点东西，韩衍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面容也透着深深的疲惫，沈筠乔不由得开始心疼韩衍的拼命。她一向觉得韩衍做事态度是云淡风轻似的举重若轻，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若决定了投入某一件事，便可以如此的倾尽全力，同事，他认真起来所散发出的魅力，也让自己完全无法招架。
　　韩衍似乎真的是饿了，他在埋头喝粥。沈筠乔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终于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自己与韩衍的未来。韩衍不是说过了吗？在等自己的答案。可是沈筠乔已经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她给不了。
　　放弃吧，放弃吧。一个声音忽然跳了出来，蛊惑着沈筠乔：放弃你的那个念头吧，你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让悦兴吃了不少苦头。你并未无所作为。事实上，你已经让江兴和江立行遭受损失了，不是么？更何况江立行正在成为他自己的掘墓人。既然你当初的目标并不是让整个悦兴倾覆，而仅仅是让他们付出一些代价的话，那么这个目标你不是已经实现了吗？没有了它的挣脱，你可以没有顾忌地跟他在一起了，你不必再有什么心理负担，你也不必再担心你的行为会波及到无辜的人，这一切难道不够有吸引力吗？
　　沈筠乔彻底地缴械投降了，这个决定魅力太大，她已经毫无抵抗之力。
　　“发什么呆呢，怎么好久不说话，你是不是今天也累了？”韩衍问他。
　　她抬起头，注视着对面的那张脸，清朗干净，又温暖和煦，她情不自禁地问韩衍：“如果我将来有一天想离开江城，去另外一个城市生活，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刚脱口而出这个问题，沈筠乔自己也惊呆了，她怎么能提出如此自私的要求？勿容置疑，韩衍一定会马上获得提拔，在悦兴的前途不可限量，而她，却蛮不讲理地希望韩衍放弃掉现在所有的一切。
　　出乎意料地，韩衍没有追问她提出这个问题的原因，只是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会。你去哪，我也去哪。”
　　沈筠乔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一直以来她不就是在等这样的一个么？不问缘由，不假思索，不犹豫，不顾及，没有原则地尊重她的选择。如果她放手让这个人从眼前溜走了，那么她一定是天底下最傻的那个傻瓜。
　　前一段时间笼罩在整个悦兴集团头顶的阴霾终于被一个好消息一扫而空，商场开业第一天的销售额已经创下本市商场历史上的单日纪录，这是个史无前例的辉煌战果。平日对江守言几乎不闻不问的集团高层们纷纷出动，借着各种由头来到了江守言的办公室登门拜访。沈筠乔一天时间就足足接待了七八拨来拉近感情的来客。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几个月前我还要求爷爷告奶奶地踏破他们的门槛去讨一个签字，现在的形势居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江守言感慨道。
　　“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大家都凭借实力说话。你有实力了就能换来笑脸。再说，我觉得你们集团的那些老臣子也算是做事情直截了当，总比当面对你曲意逢迎背地里捅你一刀的人强。”沈筠乔说。
　　商场正式开业，一切上了轨道之后，沈筠乔身上的工作压力也陡然减轻了不少，她的周末时间也终于属于自己了。钟珉的电话紧跟着来了，依然是甜甜的，让人无法拒绝的声音：“沈姐姐，听云海说你现在周末不加班了。去我家里玩好不好？”
　　沈筠乔一声苦笑，想必是弟弟害怕自己一口拒绝，干脆直接让钟珉给自己打电话了。她仍旧本能地想随便找个理由推托掉，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和钟珉的家人打交道，太热情了，有刻意逢迎之嫌，倒让对方觉得自己是有意想让弟弟高攀；太冷淡了吧，又显得自己故作清高了。她自小出身于平民百姓家，如何和高官打交道，她不懂，也不想花心思去琢磨。
　　可是钟珉的诚恳让她每一次都无法干脆地说出“不”字，特别是这次钟珉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家里就我妈妈在，我爸爸挺忙的。”
　　沈筠乔心里顿时释然了不少，钟珉的爸爸不在，自己的心理负担也减轻了大半，便干脆地答应了下来。总不能两手空空去钟珉家吧？可是钟珉一家人什么东西没见过？带什么都显得寒酸。她只好把韩衍出差时带给她的土特产拿了一些带过去。
　　钟珉的妈妈依然是和蔼而热情，招呼沈筠乔和弟弟坐下吃水果，让他们叫她“吴阿姨”就好。吴阿姨很贴心地没有问起沈家姐弟父母的情况，这让沈筠乔心生感激。聊着聊着，沈筠乔发现吴阿姨正巧在自己的母校工作，这下子双方又多了许多共同话题。
　　正说着，吴阿姨随口抱怨起新来保姆笨手笨脚，做饭又慢味道又不合口味。沈筠乔说：“那我帮阿姨去烧菜吧。”
　　“那怎么行，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下厨房？”
　　“没关系的吴阿姨，我很喜欢烧菜。而且我之前有好几年家里都是我做饭，自己觉得做的还可以，虽然没有餐厅里的厨子那么专业，可是至少不难吃。阿姨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钟珉也附和着：“是啊，妈妈，沈姐姐做的菜可好吃了，我特别喜欢吃，你也尝尝吧。”
　　吴阿姨责备地看了一眼钟珉：“你这个闺女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能让客人下厨呢。”
　　“妈，我心里不把沈姐姐当成一般的客人。她是我的朋友，跟朋友干嘛这么客气呢？沈姐姐，你说是不是？”
　　钟珉的这句话让沈筠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激，钟珉是真心实意把自己当成是好朋友的。吴阿姨见沈筠乔态度坚决，就同意让她去了厨房。沈筠乔的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手里有条不紊地握着刀铲忙碌着。她觉得自己做菜功力虽然和韩衍完全不能相比，可是在家常菜的范畴里还算不错了。毕竟那几年，她为了让妈妈能有胃口，给弟弟多补充一些营养，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买了好几本菜谱，练习了几道拿手菜。
　　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桌了，保姆惭愧地表示全部的菜都是沈筠乔掌勺，自己只是打打下手，洗洗菜端端盘子而已。吴阿姨对沈筠乔的手艺赞不绝口，连声夸奖，钟珉更是抢着把自己喜欢吃的菜拨到碗里。
　　正在大家愉快地边吃边聊的时候，钟珉的爸爸忽然回来了。沈筠乔心里没来由地一沉，她每次见到钟珉爸爸的时候，总是有种不能放松的感觉，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透着小心翼翼。钟珉的爸爸原本表示已经吃过饭了，可是架不住钟珉的强烈推荐，说是“沈姐姐的看家本领”，让他务必要尝尝，“给沈姐姐一个面子”。钟珉的爸爸便坐下来，吃了几口，便让保姆再拿一副碗筷过来，说：“确实不错，又清淡又健康，色香味俱全，这家常小菜比外面那些油腻腻的东西强多了。钟珉以后有空了也要向你沈姐姐学两手”，沈筠乔知道这话是客套，可也透着对她的尊重。她的心里也释然了很多，慢慢的也不那么拘谨了。她已经很久很久看到过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吃饭的场景了。她想，无论弟弟和钟珉将来能否走到一起，能认识钟珉他们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钟珉的父母坚持让司机把沈筠乔姐弟俩送回了家。回家之后，沈筠乔忍不住戳穿了弟弟的小把戏：“你想出来的花招吧，你们平时没时间经常见面。你跟钟珉想周末呆在一起，但是钟珉周末不回趟家也说不过去。你们干脆就拉我一起去钟珉家，让我给你们打掩护，对不对？”
　　弟弟不好意思地笑了：“姐姐你说对了一半。还有另外一半，钟珉说她妈妈周末也挺无聊的，让你过去陪他妈妈聊聊天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