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载烟花焚成灰》柚子柚子

44、掩饰，她的挡箭牌

　　韩衍带着一批人加班加点地埋头苦干所产生的副作用就是：沈筠乔发现下班之后没有人送她回家了。每个人的骨子里或多或少都有依赖性存在，当习惯了某种便利之后就会产生惰性。沈筠乔沮丧地发现了自己也未能免俗。
　　好在还有江守言偶尔会捎她一程，但是江守言的应酬不少，时不时地不能抽出空来，而且沈筠乔并没有心静如水到完全对流言置若罔闻的地步，她多多少少还是要顾及同事的看法，婉言拒绝江守言的好意。打车吧，虽然沈筠乔进入悦兴以来，薪水节节上涨，她现在的收入已经不低，但是她以往的节俭习惯不是一时半刻能根除的。她还是本能地不习惯花钱在这些地方。所以左思右想，她还是狠下心来选择坐公车。
　　她正在人群中焦灼地等待久久不来的那路公交车，忽然一辆小车停在公交车站旁，有人打开车窗招呼她的上车，沈筠乔一看来人顿时转身就走，那人是叶容谦。
　　自从那天自己和叶容谦言语交锋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跟他联系过。叶容谦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都立即挂断。但这次在大街上遇到叶容谦就没那么容易避开他了，叶容谦极有耐心地缓慢地开着车跟随着她的脚步，丝毫不顾及后面焦灼车主拼命按喇叭抗议。沈筠乔见马路交通已经被叶容谦搅的一塌糊涂，只好上了车。她冷冷地质问叶容谦：“跟着我干嘛。”
　　“当面跟你道歉。”，叶容谦的语气十分诚恳。
　　“道歉？真是虚伪，早知现在，何必当初。Judy找你这种人，真是瞎眼了。”沈筠乔开始用最尖刻的字眼回敬叶容谦。
　　叶容谦却没有被此激怒，他的语气依然保持着谦卑：“对不起，那天是我太冲动了，一时之间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过分？叶容谦，如果我们俩刚刚认识，你不了解我倒也罢了。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知道。高中时候，班里男生私下都议论你是性子倔强的人，有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无论沈筠乔怎么讽刺抨击叶容谦，对方却始终保持着好脾气，语气平缓，倒显得沈筠乔像个无理取闹的人。沈筠乔也只好口气缓和下来：“叶容谦，你可能不知道，Judy给我写过几封邮件询问你的情况。”
　　“什么？她从未跟我说起过。”
　　“你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就是拜托我帮她翻译一些关于你的新闻，因为她想知道你工作的近况，又不便直接问你，便想出来这么一招。Judy的中文阅读水平不怎么样，就请我帮忙翻成英文给她看。唉，Judy是真的对你用心良苦。从小到大，想必她的仰慕者也是成群结队，她一颗心却唯独寄托在你的身上。叶容谦，就算你不考虑Judy的家世，她这个人本身也足够值得你去好好珍惜她爱护她了。”沈筠乔认真地说。
　　“我知道。我也在时刻提醒自己。沈筠乔，那天我给你的卡片上已经说的明白，忘掉我说的话，我们就从头开始，做最纯粹的那种朋友好不好？”叶容谦的话语听起来似乎足够诚恳。
　　“这样当然再好不过了。你跟Judy老这么两地分隔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怎么办？”
　　“Judy现在还在加拿大读研究生，马上快毕业了。毕业后全内地的城市任她选择，她喜欢哪里，我们就定居在哪里，大不了我平时工作，周末回家陪她。”
　　“这个方案还差不多。叶容谦，想必现在向你抛媚眼的小姑娘可为数不少，你要把持住自己，别对不起Judy”
　　“放心吧。当年我在加拿大一个人端盘子扫地的时候，可没有姑娘向我抛过什么媚眼，相反，全是白眼。现在那些刻意接近我的姑娘，十有八九是盯着我的头衔和财富而来，有哪个是单纯地看中我这个人呢。有些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号称什么‘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爱我’，虚伪！如果我不是什么叶总，我只是大街上行走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她还会号称什么不要我的钱吗？她只不过是以此为幌子来标榜自己罢了。红颜浩如烟海，知己却一个难求。”
　　“你这一席话说的漂亮。值得赞赏。”
　　“谢谢夸奖。这些天来你总算开金口说我一句好话了。作为朋友，投桃报李，你是不是应该说说你的男朋友了？”叶容谦忽然调转话题，指向了对方。
　　“啊？”，沈筠乔猛然想起来这句话的出处，一开始是自己随便搪塞Judy，想必是Judy无意中告诉了叶容谦，叶容谦倒对此念念不忘，一再追问。上次被自己搪塞了过去，这次又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如果自己再躲躲闪闪，反倒显得心虚，让叶容谦怀疑自己对他余情未了。可是澄清自己现在还是单身，又会越描越黑，一时半会自己都很难辩解。权衡之下，她只有一条道走到黑，继续拿韩衍充当自己的男朋友了。
　　“我的男朋友啊，也没什么可说的。他是我一个公司的同事。”
　　“我记得你到这个公司也不算特别久，这么快就有办公室恋情发生了？”
　　听叶容谦的口气似有讥讽之意，沈筠乔毫不犹豫地回击道：“有感觉不在时间长短。”
　　“哈哈，这么肉麻的话真不敢相信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的。有他的照片吗？给我看看，也让我鉴定鉴定。”叶容谦故作轻松地说。
　　沈筠乔顿时愣住了，叶容谦的这个请求合情合理，让人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来，可是自己手里哪有韩衍的照片？如实回答说没有？那自己话的可信度就要大打折扣，哪有手头一张男朋友照片都没有的道理？即使自己找出车载斗量的理由来，以叶容谦的聪慧程度也不难看穿。她忽然想起来手机里似乎有同事发给她的韩衍刚上任时请市场部同事吃饭的合影，便翻出来指给叶容谦看。
　　叶容谦神情颇为不屑：“我还以为你千挑万选了一个什么人呢，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恩，相貌是不错，算得上一表人才，气质看着也还周正，可惜你仔细看看他周围，一群女人围着，反而你被挤到角落里面。你确定这个人靠得住？”
　　“当然了。我百分百相信他。”沈筠乔撇撇嘴。
　　“看紧了他哦，要不将来有你哭的。”
　　“放心吧，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仅你一人就可以拥有绝对把握了。你没听说过吗：等闲莫道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沈筠乔情不自禁地皱起来眉头，心里泛起一丝不悦。这个叶容谦是怎么了？字字句句都在刻意与自己背道而驰，每句话都能把自己噎个半死却几乎无言以对。她眼见快到自己家了，便对叶容谦说：“我要买点东西，就在这里下车好了。谢谢你今天载我一程。”
　　叶容谦停下车，说出了一句让沈筠乔大感意外的话：“沈筠乔，要不你来我的公司工作，怎么样？我让公司给你配车。悦兴的堂堂江二公子这么苛待下属，居然让自己的助理挤公车上下班，多么影响公司形象。”
　　沈筠乔只当是叶容谦在调侃，毫不犹豫回击道：“叶总的好意我心领便是。我的老板给我的薪水不薄，足以支持我买车或者每天打车来回。只是我这个人对物质方面一直要求不高，不觉得坐公车是一件辱没我身份的事情，更不必上升到公司形象的高度。”
　　说完，她便下了车，有些赌气般重重关上了车门。
　　叶容谦看着沈筠乔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他何尝不清楚自己刚才鲁莽说出的话有几分刻薄，更让自己好不容易才弥合的两人关系又起了裂纹。方才他装作不经意问起沈筠乔关于男朋友的情况，心里多多少少还抱着强烈的幻想，期待沈筠乔支支吾吾地告诉她那只是她那天搪塞Judy与故意气自己的一个托辞。岂知沈筠乔翻出照片，把手机递给他时，她那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笑意已经彻底暴露了她的内心。他仍然不死心，刻意针对那张照片向沈筠乔频频发难，可是沈筠乔本能反应的气急败坏让叶容谦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
　　叶容谦关上车窗，打开CD，希冀舒缓的音乐能让自己纷乱的内心平静下来。他苦笑：自己到底在胡乱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脑子里忽然蹦出了一句语文课本上的话“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他自己早已是相关人士皆知的富豪家乘龙快婿，今后的生活就会沿着一条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笔直轨道前行，一旦脱轨，便是车毁人亡，容不得他有半分遐想。那天晚上他送走Judy后去找沈筠乔所说的话，也纯属一时冲动的所思所想，冷静下来便知道万万不能当真，还差点让他和沈筠乔彻底断绝任何关系，连普通朋友也没得做。现在自己更是没有任何资格去干涉沈筠乔自己的选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带着弟弟在异乡艰难打拼，需要来自异性的慰藉和扶持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怎么自己每一次与沈筠乔面对面的时候都在口不择言？沈筠乔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人，倒是自己好像是在变着法儿的去试图激怒她。叶容谦鄙视地笑了笑自己，无奈地拿起手机给沈筠乔发短信：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