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载烟花焚成灰》柚子柚子

43、消息，她的又一个利器

　　第二天，沈筠乔忐忑不安地去见江守言，她还在担心自己前一天晚上冷冰冰的表现会让江守言失望。但是江守言的言行却一如往昔，沈筠乔顿时放下心来，接着和江守言谈起了公事。
　　沈筠乔多多少少有些担心江守言获知真相后的下一步行动。他若没有实质性的书面证据，贸贸然指责江立行联合他人用虚假租用意向欺骗公司，则极易被江立行倒打一耙。可是他若投鼠忌器，按兵不动则会延误商场革新方案实施的大好时机。但接下来的事实证明，江守言应对此事的方式比她所料想的要高明的多。他摆出一副全力以赴支持租赁谈判的姿态，疯狂地给对方的张经理打电话询问每一则细节条款，并且时不时地号称自己人已经到了上海，要张经理安排自己和他们的集团老总见面，以展现自己的诚意。江守言派出几个人时刻盯紧张经理的办公室，只要张经理一露面，那几个小喽啰便立刻冲上去将他团团围住，拿出合同草稿询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具体展开谈判。张经理被折腾的不胜其烦，忍不住求助于江立行。江立行的质问被江守言有理有据地顶了回来：“既然张经理是负责我们这个区域的店铺拓展工作，又提出了明确的合作意向，那么我的态度放得积极一些不算过分吧。如果张经理的精力被其他琐事占据了，那我就要怀疑对方的人员安排是否合理。我干脆直接和他们集团总部联系好了，也许对方会加派人手处理此事。总而言之，我现在的做法总是比置之不理要强出一些吧。”
　　江立行无言以对，只能提醒张经理随便应付一下江守言，拖延时间为上。但江守言明显不会给予张经理这个机会，当他某天人已经站在上海总部直接向秘书打招呼表明身份的时候，张经理一个哆嗦，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便要穿帮了。张经理匆忙间胡乱抛出了一个理由给江守言，号称集团忽然改变了整体战略，放弃了在江城的开店计划，草草结束了这个子虚乌有的合作意向。
　　江守言干净利索地扫除了这个障碍，可以安下心来和沈筠乔一起讨论下一步的工作计划。首先是确定负责草拟整体招商计划的人选。江守言有些茫然：现有的招商部管理层已经被人揭发了沆瀣一气，吃里扒外，每个人的腰包肥了不少。自己对他们秋后算账还来不及，当然更不可能交给他们任何重要的工作。他便征求沈筠乔的意见。
　　沈筠乔略加思索便给出了一个名字：“让韩衍试试？”
　　江守言的心里似乎被安装上了一个触发器，只要沈筠乔提起韩衍这个名字，便会条件反射般有泛酸的微妙感觉浮上心头。他本能地不假思索予以反对：“为什么是他？”
　　沈筠乔却反问道：“那你觉得谁更合适呢？”
　　江守言抑制住了自己刚才情绪化的冲动反应，他细细琢磨可能的人选，再一个一个把他们的名字划掉，终了，他不得不无奈地承认，韩衍的确是最为合适的人选，论能力，市场部在他的手中已经面貌焕然一新，人员精干成绩突出；论资历，韩衍在悦兴呆的时间也不算短暂，拿出来足以让众人心悦诚服；论可靠程度，韩衍已经被证明与集团总部那些勾心斗角的派别毫无瓜葛，效力于自己也算是尽心尽力。韩衍唯一欠缺的便是招商的相关经验，不过以他的聪明才智，短时间内琢磨清楚这方面的业务也并非难事。
　　江守言甚至管理公司不能情绪用事，知人善任才是自己要遵循的法则。纵然他心里多多少少地有些不痛快，还是同意了沈筠乔的这个提议，将这项工作交给了韩衍，并准许他在全公司范围内随意抽调人员配合他的工作。
　　韩衍办事一向干脆利落，他迅速从各部门抽人组建了招商计划制定小组，订下了一间会议室，所有小组成员全天候地呆在会议室里讨论计划，列出提纲。每一次路过那间会议室，江守言总是有意无意地进去打声招呼，和大家寒暄一下，顺便看看沈筠乔有没有在里面。十有八九他失望而归，沈筠乔如同往常一般呆在她自己的办公室里。
　　不知道是何种诡异的心里作祟，江守言故意问道：“你不去韩衍他们呆的会议室看看他们的工作进展如何？”
　　沈筠乔笑笑答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这份工作全权交给了韩衍，那么届时我们检验他的工作成果就好，工作过程我不想多加关注。”
　　沈筠乔的坦荡荡倒愈发衬托出自己的鸡贼来。江守言有些悄悄的窘迫起来。他立刻转移了话题去和沈筠乔聊起别的事情。
　　周五，沈筠乔接到了弟弟打来的电话，告诉她钟珉的爸爸和几个朋友周末有个聚会，想邀请她也参加。
　　沈筠乔的第一反应是客气地拒绝。以前她只是觉得钟珉是个可爱爽朗不计较的女孩，没有很多女生做作矫情的毛病，对她颇为喜爱，再加上她知道钟珉一个人在外地上大学也颇为不容易，更是对钟珉多加照顾。自从那次钟珉生病在自己家里休养了几天之后，钟珉偶尔周末上家里来玩，三个人看电影打牌吃大排档，不亦乐乎。但是，当沈筠乔知道钟珉的爸爸是新任市长之后，她对待钟珉的态度也微妙地发生了变化，总是在潜意识地提醒自己和钟珉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钟珉是金枝玉叶的官宦之家大小姐，而自己和弟弟仅仅是平民家的普通孩子，不奢望高攀也不贪慕富贵。钟珉父母虽然在那次会面上颇为客气，但是沈筠乔隐隐觉得这种客气更像是一种礼貌举止，带着分寸感，而并非是发自内心的亲近。弟弟倒好像不以为意，仍旧和钟珉保持着亲密的关系，除了他们减少了周末的碰面次数，因为钟珉的家已经搬到江城来了。沈筠乔有些忧心忡忡，想提醒弟弟，却不知从何说起，一着不慎还极有可能破坏他们姐弟关系。思来想去，她也只能猜度着再作打算。
　　沈筠乔刚刚拒绝，电话在那头却不知道被谁给夺了过去，紧接着是钟珉的爽朗的声音：“沈姐姐，我知道你平时工作很累，想周末休息一下，不过这次你就跟我们去，就当做是休息了。我一个人去太没意思啦，我爸的那些朋友我也没什么好跟他们聊的，我想让你和云海陪我一起玩。”
　　钟珉的话听起来诚恳到让人不忍心拒绝。她真是个说话极有分寸的好姑娘，明明是邀请她去玩，言语间倒显得是拜托她帮忙一样。沈筠乔便答应了。周末她忐忑不安地去了，倒放下心来。钟珉的爸爸和其他人的举手投足都少了几分官员的做派，介绍时也只是简单地说了姓氏而省略了官衔，看起来的确如钟珉所言更多像是一场私人性质的聚会。沈筠乔客气地打完招呼之后，便被钟珉拉去射箭打球了。几个年轻人鏖战过几场之后，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喝水聊天，钟珉和沈云海互相嘲笑着对方刚才的小失误，沈筠乔微笑着听着这对甜蜜的小恋人彼此挖苦讽刺，忽然旁边人的对话飘进了她的耳朵。
　　“刚才市长已经开始不高兴了，批评我们盲目进行大干快上的城市建设，城北还没有发展好就着急去开辟城南新区。市长说现在关键是要巩固和进一步扩大城北高科技园区，加强建设，招商引资。至于城南新区，就先不着急，再缓缓吧。”
　　“可是，这个规划意见稿已经弄好了，快要发布了。”
　　“你怎么还想不清楚呢，意见稿废掉重写。市里的领导班子已经换了一批了，你怎么还是老脑筋。市长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再重新写一稿交上来。要快。抓紧时间。”
　　沈筠乔起身又从一旁的冰柜里拿了几瓶水，顺便瞥了一眼刚才对话的两人，那位自己刚才打过招呼，年长一些的应该是负责城市规划方面的领导，而他身旁唯唯诺诺的年轻人，或许是他的秘书。
　　这两个又零零碎碎地聊了几句工作，虽然暂时听起来无用，沈筠乔还是强迫着自己把它们的每一句对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事已至此，在几方面力量有意无意的齐心协力推动下，已经迅速地朝着对江立行不利的方向狂奔而去。江立行获得了内部消息，执意要购买城南的地块，叶容谦找人煽风点火，做出竞争购地的架势，推动地价上涨，而江立行见众人争夺，更是牟足了劲势要拿下这块地。前些日子自己从集团高层会议上得到消息，江立行已经获得了一块面积不小的土地开发权，现在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拆迁。虽然江立行并没有透露价格，但是各种费用加起来，江立行手中的相当一大笔资金都会一口气砸在这块地上。根据刚才那两个人对话的内容，江立行的如意算盘看来是要落空了，市政府将会搁置城南的开发计划，江立行志得意满弄到手的这块地，将会在一夜之间变成烫手山芋。
　　江立行，你再得意洋洋两天，就会发现自己算计来算计去却把自己算计了进去。沈筠乔静待这场好戏的鸣锣开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