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载烟花焚成灰》柚子柚子

24、出招，她的再一次出手

　　钟珉在家里休养了几天之后，又搬回了她宿舍。沈筠乔的家里又变得除她之外空无一人，重新成为了一个隐蔽的通话好去处。她第一次在手机上按下那串陌生的数字，对方在电话铃响了一声之后迅速接起了这个电话：“稍等，我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半分钟后，电话那头陡然安静了下来，对方的声音重新响起：“你说吧。今天有什么事情找我？”
　　这个人自然是叶容谦。
　　沈筠乔没有寒暄，直奔主题，告诉对方江立行准备开发城南新区地块的计划。介绍完大致情况之后，沈筠乔问他：“你觉得这个计划有什么问题，有几成胜算？”
　　这次叶容谦没有挂掉电话先去做功课，他沉吟稍许便告诉沈筠乔：“江立行这个想法不错，他是在押注市政府的城市规划要大力发展城南的一些区域，我估计应该是他在相关部门有内线，他可以抢在消息公布之前用比较低的价格买地，到时候无论是自行开发还是转让，都非常有利可图。”
　　“有风险吗？”
　　“当然，第一，这个内线的消息是否属实，第二，这个规划有没有变动的可能性，第三，开发难度大不大。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这块地的归属权很复杂，要和好几方谈判，就会花很长的时间。你觉得江立行对这几个方面都调查清楚了吗？”叶容谦问她。
　　“我感觉他没有想得那么透彻就准备大干一场了。”
　　“可以理解，毕竟时间不等人，等消息正式公布了，他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去低价拿地了。所以他可能想快点动手。风险总是与收益相伴。”叶容谦说。
　　“那你听到这个消息会心动吗？”沈筠乔忍不住问道。
　　“我不会。我更倾向于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仔细评估风险。其实我的策略和江立行的相比，无所谓谁优谁劣，大家做事的风格不同。但是，既然我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不争，我可以想办法让别人争。最起码可以让江立行多掏些钱去买地。”
　　“如果没人争呢？”
　　“你觉得只有江立行一个人慧眼识珠，其他人都熟视无睹的可能性有多大？”叶容谦反问道。
　　沈筠乔已经明白了叶容谦的意思，他不会参与这个局，但是可以略施小计去搅搅局。这个答案已经让沈筠乔非常满意。她一向提醒自己见好就收，切勿被贪念迷了心智。
　　挂掉电话的几分钟之后，她忽然收到了叶容谦发来的一条长长的短信。
　　“我不敢在电话里面问候你，因为我担心这样会让别人偷听到，透露我们之间的私人关系。可是我非常，非常，非常地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透露给我这些消息，我也不想去问。也许你只是纯粹地想帮到我，但是这样会把你自己推到一个极度危险的境地。所以我恳求你以后不要再冒这个风险了。如果你遇到任何麻烦，拜托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不顾一切的保护你。”
　　她呆住了，叶容谦完全地误解了自己做这件事情的动机。他以为自己在以身犯险去帮助他的事业发展，所以才把竞争对手的消息泄露给他。
　　她不能告诉他真相。如果自己提供的这些消息确确实实地帮他有效打击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那也并非她主要的出发点。她不能告诉叶容谦，自己的真实目的是借刀杀人。
　　她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容谦误会自己，认为自己仍然对他用情颇深，以至于失去职业道德，自动自觉自愿地祝他一臂之力，不惜把自己推到悬崖边上？
　　沈筠乔删掉了那条短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第一次感到茫然失措，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以叶容谦的聪敏程度，只要自己随便编出一个理由来，可能十有八九会被他瞬间识破。可是真相，她却不能透露一个字给叶容谦。
　　距离上一次她面对面见到叶容谦，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上次还是繁华胜芳的初夏，如今却已是风云惨淡的深秋。
　　这次碰面纯属偶遇。中午沈筠乔本来是陪着江守言去和一个客户吃午饭。岂料他们到了约定的餐厅坐定之后却收到了客户的短信，他上午飞机晚点，此时才刚刚抵达机场，已经来不及按时赶到市中心了，碰面时间再约。江守言说：“没关系，我还欠你一顿饭。这段时间忙的要命，正好今天有机会把这笔欠账还了。”
　　两个人落座不久，便听到隔壁一个高亢尖利的女声传到他们耳朵里，说着不甚流利的普通话，中间杂着几个英文单词“这里的waiter 太rude了，怎么能站的离我这么近，手指还在menu上乱戳，真是没有教养！”
　　沈筠乔心想：公众场合说话如此肆无忌惮的大声，估计全餐厅的人都听到了。没有教养的人是你吧。
　　好奇心作祟，她抬头想看看说这话人是谁。一抬头她却愣住了，那一桌的女士她不认识，但男士她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人是叶容谦。
　　江守言坐在她的对面，无法看到那桌的客人。他见沈筠乔忽然之间脸色骤变，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啦，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沈筠乔心中一阵慌乱，马上随便找了个理由回复江守言：“啊，没什么。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不算太熟。我最烦不熟的人之间还要，没话找话的寒暄了。本来还想跟你轻轻松松吃一顿午饭呢。所以就脸色变得不太好了。”
　　江守言信以为真：“即使你这样想也不能挂在脸上，让对方看到了多尴尬。既然已经看到了，躲也躲不掉，你还是过去打个招呼吧。”
　　事已至此，沈筠乔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叶容谦那桌前，故意用江守言可以听得到的声音大小说：“叶容谦，好久不见啊，真巧，今天我和总经理在这里吃饭，没想到遇到你了。”
　　叶容谦听到沈筠乔说“和总经理吃饭”便心领神会，也十分礼貌地起身回应到：“是啊，真巧。我今天是带我的女朋友过来的。她现在还在加拿大念书，趁放假特意来这里看我。我就带她来尝尝本地的特色菜。”
　　叶容谦对面的那个姑娘没有丝毫要站起来向沈筠乔打招呼的意思，只是眼皮向上微微抬了抬，向她直视一眼，表示看到了这个人。她的打扮自然是华丽的，浑身的珠宝首饰让人想不注意都难。沈筠乔见她如此敷衍，自己也不必太过殷勤，便说了句：“你好。”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江守言面色惊讶：“你怎么认识叶容谦呢？上次集团会议的时候还有人提到他，本地商界最新冒出来，很出风头的一个人。”
　　沈筠乔奉行从不轻易说彻头彻尾的假话以免露出破绽——比如矢口否认自己叶容谦认识——但真话可以只说一半的原则，回答江守言：“他现在干什么我真的不是特别清楚。他高中的时候跟我做过两年的同班同学，但是我们不熟，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后来他高中毕业之后听说去了加拿大，我们就没有联系了。前几个月在商场里我偶然遇到他，两人聊了两句才知道他来本地工作了。”
　　“原来是这样。”江守言压低了声音：“你恐怕不太关心地产界的新闻吧，你的高中同学现在已经飞黄腾达，带领一家公司要大力开拓本地的房地产市场了。听说他的准老丈人财力雄厚，特意给了他一个执行总裁的头衔，委派他来这里的。”
　　“哇，泡妞也能泡成这个样子，我的这个高中同学不简单呢。”沈筠乔故作惊讶地感概到。
　　意料之中的，下午沈筠乔收到了叶容谦发来的短信：“对不起，她被宠坏了，对你不太礼貌。我向你道歉。”
　　沈筠乔回复：“没关系。”，她琢磨着叶容谦真是有几把刷子的人，这么骄横跋扈的小姑娘都能想方设法搞定，纵容她目中无人。当年那个有些孤傲倔强，被老师骂的劈头盖脸却拒不认错的男生能够一转身便审时度势地为五斗米而折腰，叶容谦真是一位优秀的人才。
　　她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萧瑟的秋风已经毫不留情的刮去了枯黄的树叶，天空被浓密的乌云遮蔽着，路人的行人们都裹紧了衣服匆匆前行。这一幕，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愁云惨淡的心情。整顿饭她都吃的心不在焉，脑子里却时时刻刻闪现出那位姑娘模糊的容颜。
　　就是她，不，是她身后的巨大财富和事业机会让叶容谦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交付于她，任她差遣，为她俯首称臣。
　　我是什么？一个被人刻意牺牲掉的卑微的炮灰？
　　这天晚上，沈筠乔睡眠变得极差，梦境中那个姑娘高傲而冷漠的眼神一直萦绕着她，久久不愿离去，任她声嘶力竭地驱赶也无济于事。每个姑娘都期待着有白马王子来拯救她逃出恶魔的城堡，可是她的王子却迟迟没有现身。
　　江立行那个城南新区域的开发计划又被拿出来讨论了好几次，因为是专题会议，沈筠乔无缘参加。她隐约听到的零碎消息是这个计划遭遇到的反对声音此起彼伏，但江立行却不知为何固执地要求必须马上执行。
　　或许是叶容谦的策略开始奏效了？沈筠乔暗自猜度，俗话说，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叶容谦暗里里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一定有人蠢蠢欲动，开始或真心或假意地与江立行争起这块地来。形势演变成这幅局面，向来自信的江立行一定愈发坚定了自己拿下这块地的念头。至于江立行是否会为消息的泄漏而大发雷霆甚至怀疑是内部人士所为，沈筠乔倒不太为这个问题担心。作为浸淫商场多年的老江湖，江立行应该会明白，自己有内线，那么他人也不会袖手旁观。这种政府机构的内部原本就是关系错综复杂，人员盘根错节，或许哪个最低层的办事员都有办法搞到第一手的内部消息。至于这些消息被转手于哪位商界人士，这就不是江立行所能控制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