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载烟花焚成灰》柚子柚子

15、复原，是脆弱的痊愈

　　沈筠乔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中午。她拉开窗帘，让阳光洒在自己苍白的脸上。沈筠乔刚打开卧室门便闻到一阵香气。她来到饭厅，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白粥和几碟小菜，弟弟正在厨房忙活着。
　　“姐姐你终于醒了，这粥我都热了好几回了。你刚吐了，胃肯定不舒服，喝点粥养胃。”弟弟递给她筷子，让她赶紧吃早饭。
　　有这么贴心勤快的弟弟真好，不枉姐姐我当年兢兢业业地给他做饭加辅导功课。弟弟以前从来都是不下厨房不沾锅子，随着她工作的日渐忙碌，弟弟居然主动请缨下厨房，多次尝试终有所成，现在也能弄出几个像样的菜来填饱她的胃了。沈筠乔感动地坐下。弟弟端过来一叠煎面包土司给她，问道：“姐姐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啊，睡了一觉之后就没事了。我现在特别精神。”
　　“那就好。”，弟弟有些犹犹豫豫地说：“姐姐我们班今天有个集体活动，我……”
　　“快去吧，不要管我啦。”沈筠乔向来不希望弟弟因为要陪着她而耽误自己的安排。大学生活原本就是要多跟同学混在一起的。弟弟已经不是小孩，不能要求他时刻黏在自己身边。
　　弟弟离开之后，家里便又只是她一个人了。这样也好，自己可以彻彻底底地放松，无拘无束地大半天的时光，不用在亲人面前强撑着一张生气勃勃的脸。吃完早饭，她信步走到阳台，低头看着楼下。
　　初夏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季节，树木已经郁郁葱葱，不知名的花朵在热烈地绽放着，旁边的凉亭里，有穿着粉色花边小裙子的小女孩在玩耍。
　　就像若干年前的那个初夏，她正在全力以赴地冲刺即将到来的高考，在学校埋头苦读到教室里已经空空荡荡才回家，那时夜晚的风还带着微微的凉意，叶容谦就在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沈筠乔心知肚明，叶容谦在这个夏天之后就要远赴重洋，他无须参加高考，自然也没有上晚自习的必要性。他一直磨磨蹭蹭地呆在教室不肯离去，只是为了陪她回家，走过这一段短短的路程。
　　她却无暇去点破，他也含蓄地不肯挑明，两个人只是默契地放慢了脚步，希冀着能够将走完这段路的时间拉得长一点，再长一点。路灯下，两个人长长的影子移动的慢吞吞。
　　而现在，自己却是面色惨淡地站着，看着这繁华尘世里面的林林总总，可笑地为了一段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被埋葬的感情而悲伤。
　　她鄙视地笑了一下自己，转身去了卧室，打开电脑。何以解忧，唯有工作，只有工作是踏实的，可靠的，保证她和弟弟有房子住有饭吃的。自己的这份能力和辛苦付出是最可依仗的，它不会背叛你，离开你，抛弃你，让你伤心失落。
　　周一的大清早，沈筠乔刚到公司，就被韩衍叫到了办公室。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要对现有合作伙伴进行重新评估和调整，你花上一两天的时间仔细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写一份报告给我吧。”
　　沈筠乔情不自禁地笑了，她一个周末的劳动成果原来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韩总，报告我已经写好了，您稍等片刻，我拿给您看看吧。”
　　沈筠乔把自己周末加班做出的报告打印出来，递给韩衍。韩衍的表情明显透着意外。沈筠乔心里有些小得意。这是她一贯的工作风格：不仅仅忠实地执行领导交给自己的任务，而且能够抢先一步预料到领导要什么，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当然，这个策略不适合所有人，有些领导对下属处处防范，以我为尊，恨不得下属把脑子丢掉，跟在他的后面亦步亦趋。对于这种人沈筠乔便会有意藏拙。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她知道韩衍不是这种人，他会给予下属足够的发挥空间。所以沈筠乔才放心地这样做。
　　韩衍大致地浏览了一遍沈筠乔的报告，她的想法很新颖：结束目前每个广告案子单独外包的状态，选择一到两家合作伙伴，为公司制定整体的广告宣传和公关传播计划，使得至少在未来半年内公司有一套统一的市场推广方案。
　　虽然沈筠乔的工作内容并不包含费用核算，但是她也全面地在报告里考虑了费用问题。这样做的话，市场费用一定会大大增加，沈筠乔提出了几个解决方案：第一，对公司现在有的广告宣传频次进行评估，认真核算媒体的性价比，把性价比低的广告停掉。第二，减少传统媒体的广告投放，尝试一些价廉物美的新媒体，以及增大在终端的广告和人员投入。第三：与广告公司谈一个整体折扣的打包价，尽量压低费用。
　　韩衍一边看一边心里暗暗惊叹：虽然沈筠乔的这个方案有些偏向理想化，显示她的经验还是过于不足。但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花了一个周末能够做出来这样的东西，已经让他十分欣赏。
　　但是这些想法他并没有说出来，韩衍一向认为对于下属除非必要的时候，不需要刻意夸奖。因为夸奖多了就会变得廉价，即使你是出于真心，对方也未必郑重对待。他只是合上报告，对沈筠乔说：“你周五晚上不是还吐了，怎么周末就忽然变得生龙活虎去写报告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工作不必太拼命。还有，以后不必用‘您’来称呼我。市场部的其他人都是直呼我的名字或者叫‘你’的。你的报告所谈到的这几点都非常关键。我要仔细斟酌一下。”
　　沈筠乔看韩衍的表情显示对自己所提交的这份报告还算满意，便舒心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再经历了这些天以来的思索，沈筠乔已经不再一味地去钻回忆的牛角尖，她宽慰自己：过去的那些愁肠百结不妨看作是过眼云烟，倘若过分纠结只会徒增烦恼。眺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给叶容谦发了条短信：“我已经如你所说，忘掉了你告诉我的那些话。就当作我们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只是刚刚认识而已。”
　　她很快接到了对方的回复，却是一张照片，沈筠乔呆住了：照片上是她高中学校门前的那条林荫路。下面的文字写着：昨天我去了这个地方，你一定知道这是哪里。”
　　她当然知道，记不清多少次，他们俩推着自行车走在这条路上，她常常提心吊胆，心虚地扫视着四周，唯恐有从天而降的老师出现在他俩的面前。叶容谦总是忍不住揶揄地替她宽心：“你不要这样左顾右盼，像一个缺乏经验的小毛贼。如果真的被某个老师撞见了，你就说我是你雇佣的保镖好了。”
　　他不是在几天前口口声声对她说，让她忘掉过去吗，为什么自己抢先背弃了这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