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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寻刀【正文】 ...

  •   古道尽头远远传来赶驴的吆喝声,枯藤上,黑鸦扑扇着翅膀叫得嘶哑,抖下几根灰色杂毛慢悠悠地飘落在地,被马蹄轻轻踏过。白玉堂松松牵着缰绳走在不宽的土路上,棕色马儿步伐轻快,打着轻轻的响鼻乖顺地跟在他身后。

      此番至古村,白玉堂是来寻刀的。

      前些日子,北侠欧阳春路经汴梁,偶遇众人难却盛情,便在开封府停歇。白玉堂许久未和人过招,又心心念念曾在他手中吃过亏,天天缠着要与他切磋。欧阳春推脱了几次,终究应下,没想到交了手,却发现白玉堂几月不见身手大有长进,倒起了兴致。

      欧阳春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北侠的名头不是空的,他知白玉堂也惯用刀,虽和自己不是师承一脉,也有不少相通的地方,便存了心指点。白玉堂知他好意,自然全力以待,几日下来也有不少心得突破,对他更是感激。

      一日,白玉堂无事,见欧阳春也闲在府中,又邀他切磋。两人正打得酣畅淋漓,白玉堂忽觉手中一重,“锵”地一声刀便断了。两人万没想到竟会如此,一时间都愣在那里。还是欧阳春先回过神来,忙收了刀,面带愧色道:“五弟,劣兄并非故意为之。”

      白玉堂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不怪欧阳大哥,你与展大哥的刀剑都是名刀名剑,发起力来自然是不一样的。”“也怪劣兄一时忘了是在切磋,没收住。”欧阳春见他虽有些郁闷,却并没有埋怨怪罪的意思,也放了心,道,“五弟既有这好本事,没个趁手的兵器怎行?劣兄知道那炎藤古村有一古娘,家有祖传宝刀,五弟何不去讨来?”

      白玉堂听了,也上了心,便向他多打听了两句。正巧近来府中事少,欧阳春也停留汴梁许久早该上路,白玉堂便向包大人告了假,两人一起出了京。

      炎藤古村离汴梁有一日路程,欧阳春与白玉堂同行大半日,一同住了店。接下来两人不同路,第二日清晨欧阳春便先行告辞,白玉堂剩下的路程不多,优哉游哉晃荡了过去,一路询问着从小路岔到了古道上,这才远远看见古村的影子。

      “老伯,请问您知道古娘住在哪儿吗?”白玉堂叫住了赶驴的老头儿,合起扇子轻轻拱手。老头儿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见白玉堂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愣了愣,连忙举起鞭子冲身后指了指,有些不好意思道:“知道知道,就那儿,最里头那家就是。”

      “谢谢老伯。”

      白玉堂牵着马越走越远,老头儿定定看着,站在原地摸着驴耳朵喃喃道:“怎么那么多俊哥儿找古娘啊。”眯眼想了想,又摇摇头,甩着鞭哼着调儿继续往前走了。

      有人指路,白玉堂没费多少功夫便寻到了一户大院儿前,正想敲门进去,忽听里面有细细破风声,眸光一闪,飞身躲至一边。他刚离开大门,一颗飞镖便“噗”得一声扎进了院外的树干中,白玉堂抬头一看,院门已经大开,院中的木椅上坐着一个老妇人,风韵犹存,她身后站着一人,武生打扮,手执长鞭,眼中隐隐透着些敌意。

      “承让。”白玉堂上前两步,鞠躬行礼,“晚辈白玉堂,见过古婆婆。”

      老妇微微颔首,上下打量了白玉堂一番,正要对那武生说些什么,却见他双目睁圆,满脸狐疑道:“白玉堂?你便是锦毛鼠白玉堂?”那人本就浓眉大眼,一脸正气,这一瞪眼倒显出几分呆傻可爱来,逗得白玉堂一乐,上前两步眉眼弯弯:“正是在下。”

      武生这一看倒是愣住了,半晌才张张嘴,微微面红道:“这也太小了……”

      白玉堂一听他这话便有了些眉目,转身问古娘:“这位公子可性初?”见古娘笑着颔首,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又回身问道:“令姊可是初晴?”那武生点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愈发红了脸:“阿姐说锦毛鼠与她有婚约在身,特要我来此寻刀,当做……聘礼……”

      白玉堂见他老实,问一句自己全答了,正乐着,忽听聘礼二字,差点没跳起来:“什么?”“谢礼!谢礼!”武生见状连忙改口,又见白玉堂还有些气鼓鼓的,小心看了他一眼,喏喏道,“那你们的婚约?……”“自然是假的,你还真信了不成?!”白玉堂没好气地瞪了他两眼,那人表情一松,眉开眼笑道:“那便好,不然真乱了辈分了。”

      古娘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热闹,白玉堂闻言瞥了他一眼,扭头哼道:“你想叫俺还不认呢!”见他那样,武生也不恼,只自顾自咧着嘴笑。他从小上山拜师学艺,还从未出来历练过,平日里见的人除了师傅师兄便是姐姐,如今遇着白玉堂,新奇兴奋地很,见他说话做事自有一套,本事也好,更是下定主意要交这个朋友:“既然这样,咱们也别叫什么兄啊弟啊的了,你我年纪相差不大,互相以字相称如何?在下初秦,字子诚。”

      白玉堂暗自笑他看面相倒察觉不出是个热情之人,却也觉得有意思,有心结交,便颔首道:“如此甚好,只是俺无表字,子诚唤‘小五’便可。”初秦愣了愣,也想不出别的,便凑到他跟前笑吟吟地叫了声小五。古娘看着两人心下满意,招手唤他们过来,和蔼道:“你二人在此相遇,也算有缘分。这刀老身本不欲相送,秦哥儿武功虽好,却并非以刀惯常,定要拿去送人,若那人本事品性不够,也怕玷污了宝贝。如今倒是不必担忧这个,只是规矩不能坏了,也不为难你们,你俩比一场,赢了,刀归你,输了,便当你们从未来过。”

      初秦心下觉得没必要再绕一大圈子,只是他向来不在意这些,也不欲多想,当下便甩了甩手,朝白玉堂点点头:“既然如此,来吧。”白玉堂瞟了一眼他的长鞭,退后三尺朝古娘拱拱手:“婆婆,可否借刀一用?”古娘打量了他一眼,淡淡笑了笑:“接着——”话音未落,一把长刀腾飞而起,白玉堂眸光一闪,翻身跃起握在手中,落下地来细细看了看,暗暗赞叹,又挥了几下,觉得力道重量颇合心意,不由欣喜道:“多谢!”

      两人很快交上了手,古娘坐在一旁,面上神色不露,心里已有了比较。初秦的功夫相当扎实,出手也干脆利落,只是运用少了些策略。白玉堂与他相比力量稍显不足,却胜在刀法凌厉快狠,出其不意,处处透着一个“巧”字儿,一看就是走惯江湖的,招招要害刀刀紧逼,细看却发现他每招又都有后手,可攻可防,可进可退,给自己和对手都留了退路。

      两个都是通达磊落之人,实属难得。

      “哐——!”初秦的鞭缠上了白玉堂的刀,白玉堂翻身一跃力指刀尖,向前一划。初秦闻声一惊,急急往后退了两步,白玉堂顺势撤后,两人终于分了开来。

      “承让。”白玉堂收刀入鞘,笑着朝他微微颔首,转向古娘。初秦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的鞭子,若有所思。古娘见胜负已分,心中也对这结果满意,便笑着道:“五爷为这刀取个名字吧。”白玉堂闻言,捧刀上前问道,面有疑色:“此刀原先无名?”

      “并无。”

      “那便不必再起了。”

      “如此也好。”

      古娘微微颔首,眼中带笑地打量了几番白玉堂,许久道:“久闻松江五鼠威名,与三侠并称,以义字当头,名号响遍大江南北,让人称道,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身深居古村几十年,不问江湖朝堂,不论人情是非,唯有此刀相伴始终,聊忆当年岁月。然而宝刀易老,知己难求,如今五爷亲临寒舍,已显诚意,与其让它就此埋没,倒不如以刀赠英雄,物尽其用。老身信五鼠之名,也信眼见之实,刀既已赠出,从此便不再过问,只愿五爷始终如一,不负五鼠美名。初心不改,方得始终。”

      “玉堂谨记。”

      哒哒的马蹄声相伴响起,初秦远远抱拳,纵马入山回归师门。两人相约日后山林切磋之言仿佛仍在耳边,白玉堂冁然而笑,轻拉缰绳调转马头。天色愈晚,古道上空荡而寂静,不闻人声不见人迹,唯有袖边悠悠清风、以及一人一马在余晖中愈拉愈长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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