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忘记》警察先生

6、往事并不如烟

　　叶家鸣五岁时叶家安降临人世，黑不溜秋的像只猴子，叶家鸣当时就吓哭了喊着怪兽怪兽逃出病房，被稍后赶来的老爸强行押回去合影时仍然止不住害怕的抽泣。好不容易开始亲近，叶家安满月当天尿了他一身，臭味绕身三日不散，自此叶家鸣发誓再不碰那只猴子。

　　从村屋搬到公寓楼后父母的工作忙于往日，叶家鸣长兄为父，不得不承担起照顾弟弟的重任。
　　叶家安国小期间没少惹事，叶家鸣怕父母担心只能万事说好，一味容忍的结果是某天去接人，校门口没有教室里也没有，找的快疯了才从叶家安损友口中得知他跟几个女生坐车去广州。屁大的孩子哪懂游玩，万一被拐骗怎么办！叶家鸣想想都惊，跑到长途巴士站，挨个求人问线索，不敢报警，守在车站等回程的巴士。足足八个钟头终于等到叶家安，叶家鸣当即上去一顿痛揍，揍完了搂住他放声大哭，叶家安也哭，哭到最后趴叶家鸣身上打起呼噜。

　　时光飞逝，当年的猴子现在已成了偶像明星，在这个星光美好的夜晚变身搂抱怪物。
　　叶家鸣僵硬着脖子半弯着腰，等待叶家安先放手。好几分钟过去了，叶家安不放也不说话，又过几秒钟，总算放开了却发神经咬人，选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上次那块。叶家鸣痛到无语，眼睁睁看着凶手夺路而逃，心里骂声“你他妈”，然后想起他妈也是自己妈。

　　回到家里越想越不爽，冲了澡，躺上床睡不着就跟穆琴讲电话，穆琴轻声细语，从声音里仿佛能看见她温和的影像。两人在他的个展相识，第一面并没惊艳，之后也是穆琴主动与他亲近。见面多了，很自然地走到一起。穆琴有着显赫的家世，却从不以名媛自居，这点叶家鸣很欣赏。两年来关系虽淡如清水，倒也稳固，看似能够长久，也但愿能长久。
　　叶家鸣安于现在的生活状态，亲情爱情事业他都有了，人生已然足够。

　　***
　　画展开幕倒计时，叶家鸣跟画廊老板相约午饭，开车经过一条商业街，不经意一瞥竟看见叶家安手持武器与两个警察对峙，隔离带外人头攒动，长枪短炮咔嚓咔嚓响个没完。

　　叶家鸣下车，选个空挡钻进去凑热闹。叶家安一身混混打扮，举枪对准两个警察。
　　黑皮警察说“放下枪”，白皮警察说“再不放下我们就开枪了”，叶家安说“那你就开啊”。
　　黑皮警察愣住了，白皮警察也愣住了，叶家安纵声大笑，“啪”的一下扔掉枪，面朝墙壁背朝天，任凭手铐拷过来。姿势维持三秒，人群中爆出一声“咔”。

　　叶家鸣跟着围观人群一起上前，叶家安看到他，比个开枪的动作，越过数十只索要签名的手，拖起叶家鸣一路小跑溜进保姆车，仰头就是一瓶蒸馏水，喝舒服了望住叶家鸣笑，“我演的怎么样？”

　　叶家鸣不好意思说没看懂，点了点头说你这身行头不错。
　　“我自己的。”叶家安说，“导演觉得跟角色很搭，正好省一笔置装费。”
　　“导演够精打细算的。”叶家鸣张望了下车内，空间大，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说完了看着叶家安，等他接口，叶家安应声嗯，回看叶家鸣。据叶家鸣的精确统计，他们对看了至少半分钟，他看到叶家安下巴胡渣没刮干净，叶家安看到他什么他不清楚。

　　“我约Wind吃饭，正好看到你。”叶家鸣转换话题。
　　“画展是三天后吗？”叶家安顺利接上话题。
　　“嗯。”叶家鸣露出白牙，“记得来，请你吃大餐。”
　　叶家安扯了扯嘴角，“我尽量。”

　　讲完这些就再寻不到话题。
　　消磨了大半时间用于对视，小半时间用于发呆，两兄弟的这次偶遇甚是无趣。告别叶家安后，叶家鸣心情有点低落，甚至忘记了约人吃饭这档事。而等他想到，月亮早高悬天空。

　　***
　　画展如期举行，穆琴跟医院请了一天假，从清早陪同到夜深，迎来送往一批批宾客，礼貌周全尽显女主人风姿。三十幅作品中半数以上被预订，城中几位老前辈也过来捧场。
　　战果显著，叶家鸣很满足，但并不觉得圆满，即将闭馆，都还没见到叶家安。
　　穆琴帮着清理展厅，顺口一句“家安要拍戏，可能抽不出时间吧”。
　　叶家鸣立刻反驳，“他答应过的，不会变卦！”
　　声量与神情都不似平常沉稳，穆琴叹口气，只好陪着等。闭馆时间到，宽方的展厅只剩他们两人，对住各自的黑影发呆。又过一个钟，叶家鸣这才死心，取车送穆琴回家。今日最辛苦的是她。

　　与穆琴互道晚安之后叶家鸣行驶在回家的路上，一个闪念，将车掉头开回画廊。直觉这东西有时准的可怕，车子还没刹住就看到另一部车熄火。车门开了，叶家安从驾驶位下来。
　　叶家鸣惊愕地推开车门，叶家安已来到他面前，脸上是强撑的笑容，夹烟的手指微微颤抖。扶住他肩头的一霎，他全身都开始抖，再也站不住。叶家鸣用力抱住他，带他回自己家。

　　如同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叶家鸣紧紧抱住弟弟，闻着他身上的烟草气息，忏悔自己的自私，也祈求老天让这次成为最后一次，永远别再让他的噩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