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情在河的下游》zx80111

3、第二章 依靠

　　9岁的我，一夕之间，被迫长大了许多。

　　葬礼上断断续续听到的话拼凑出外公外婆过世的原因。原来在我睡着后，他们去路口等小舅舅，没等到小舅舅，却等来了酒后驾车的司机……枉送了性命。真不值得，不是吗？那么善良的人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如果那时我没有睡着，外公外婆一定会守着我，不会去那个路口，我也就不会失去他们了。我是个笨蛋，为什么要睡过去？我抚着外婆还弥满茶香和蜂蜜香的衣服，终于哭了出来。
　　这些天，来来去去了哪些人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厌倦了千篇一律的同情目光，就算失去所有，我还有小舅舅可以依靠，那些同情，太过多余。纪家的人，有自己的骄傲。

　　※ ※ ※

　　毕竟还小，渐渐接受了亲人离开的事实。在小舅舅的耐心陪伴下，我的情绪慢慢平复了。只是晚上还是常常梦见外婆温暖的臂弯和外公沏茶的样子。半夜醒来，有些口渴，就起身去厨房找水喝，下楼来，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探头一看，小舅舅原来还没睡，一个人在抽着烟，而且一点也没发觉我弄出的声响。我慢慢踱到他跟前，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显然太过沉溺于自己的情绪，根本没有反应。

　　忽然，我在烟雾缭绕中发现一点亮晶晶的光点。

　　小舅舅……他在哭吗？

　　连葬礼上他都没落过半滴眼泪啊！我那么全心全意信赖着的小舅舅，坚强的小舅舅啊，是他告诉我纪家人的坚强啊！

　　瞬间喉咙象被堵住了，好像要窒息了似的。我赶忙吸进一口新鲜的空气，却被烟味呛到，咳出声来。这一咳，惊醒了沉溺于自己世界的小舅舅，他赶忙熄了烟，一把抱起我，边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缓过气来，我抬起头，迎上小舅舅关切的目光，踯躅了一下才开口：“小舅舅，不要哭，还有小然陪着你。”边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擦去小舅舅眼角的湿痕。小舅舅怔怔地，半天也没有反应，任由我笨拙的手指在他脸上滑动。

　　许久许久，小舅舅的喉头好像振动了一下，发出沙哑的声音：“是我害死他们的，小然，是我……如果不是我晚归，他们不会……”他自责的声音里满是痛楚，不自觉地圈紧了环着我的双臂，我渐觉呼吸困难，却与小舅舅一样沉浸在哀伤的自责中。如果，没有那些如果，现在的我们该是幸福的啊！我哭湿在小舅舅的肩头，忘记挣扎，在小舅舅紧紧的拥抱中却觉得无比的安心。这一刻，这副肩头，就是我整个世界了。

　　※ ※ ※

　　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惊醒了哀伤中的我们。小舅舅倏地放开我，发现我已经有些青紫的脸，忙猛拍我的背：“小然，快呼吸，小然，你别吓小舅舅。”我整个人有些恍恍惚惚，意识已经不是很清楚了，感觉到自己被剧烈的摇晃，但是好象醒不过来一样，突然“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我从迷茫中揪出来，我终于呼吸了一口久违的空气，缓过劲来。

　　“小舅舅……”反应还是有些迟缓地直觉地唤着他。

　　“我在做什么，小然，我在做什么啊！”我的头被压向了一个剧烈起伏的胸膛。

　　“小舅舅，小然知道你伤心，但是我会乖乖地，你不要讨厌小然，也不要讨厌自己好吗？”虽然才9岁，但是我已经听懂了小舅舅的哀伤与自责，我已经下定决心不成为他的包袱，我要跟他相依为命，就我们两个，我来照顾他，他来照顾我，我们……相依为命。

　　“小然真懂事……”话还没说完，一声大过一声的敲门声让我们不得不结束刚刚的对话。
　　小舅舅放下我站起来去开门，我则乖乖坐在沙发上。听到门外起先是低低地交谈声，忽然大了起来，隐约听到几句断断续续的交谈。

　　“不可能，不需要那些，我自己可以……”

　　“你自己也要升学，带着她不方便，何况你尚未成年……法律也不允许……”

　　“对不起，那天刚好是我生日，我已经18岁了，我确信我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她！”

　　“你应该多为她考虑，她还小，你应该为她做最好的安排，不要意气用事！”

　　……

　　好象跟我有关系呢，我再也坐不住，忙跑到小舅舅身边扯扯他的衣角，小舅舅中断了交谈，低下头问我：“小然怎么了？”

　　“小舅舅要送走我吗？”我觉得自己象一只可怜的红眼小兔子，可怜兮兮地随时会被人丢弃，“我不是包袱，我会自己洗衣服，我会做饭，我会好好做功课，不贪玩，不胡闹，”呜呜……“不要送走我……”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那位刚刚在跟小舅舅交谈的阿姨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一边弯下身子来哄我，一边为难地看着小舅舅。

　　“您也看到了，她离不开我，至少……目前不可以。”

　　我象寻找母鸡的小鸡，自动躲开阿姨的手，隐在小舅舅身后，一边咽咽的哭着。

　　不知道是我可怜兮兮的哭声打动了阿姨，还是我们两个一致的不合作令她觉得挫败，她颔了颔首：“那……暂时先这样吧，今天打扰了，我们……下次再谈。”

　　我感觉到小舅舅的身子瞬间一僵，但是口气依然波澜不惊：“不送，请便。”

　　这件事情应该是暂时完结了。

　　※ ※ ※

　　这件事以后，小舅舅连续一个星期去拜访林伯伯。

　　又过了几天后，在林校长的担保下，我得到了以后和小舅舅生活在一起的资格，林校长表示会提供我们任何形式，只要是我们需要的帮助。

　　这样我们两个共同生活的方式，被应该是被社保人员暂时认可了。

　　我为了不用离开小舅舅身边而窃喜着，如果那时知道因为这样而发生了往后那么多的事，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再重新接受一次这样的安排！……我想，应该会舍不得吧，应该……还是一样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