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风小餮

2、少年心事无人知

　　平顺地度过了中考。两个人如约进入了同一所高中，分属不同的实验班，这次，班号隔了一个。

　　文艺委员也考进了那所高中。她学习真的不错，跟韩爵分在同一个班。

　　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实际上很有能量，开学第一天放学，当张小川来找韩爵的时候，她挺着背走了上去，在韩爵面前问张小川：“咱俩现在能在一块了吗？”

　　张小川的脸爆红，韩爵的脸纸白。两人对视一眼，张小川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牙齿，对文艺委员伸出手说：“你好，女朋友。”

　　女孩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拉住他的手，一下子掉了眼泪，一边笑一边哭，看得人由衷替她高兴。

　　韩爵默默后退了一步，手抄在口袋里，没有表情。

　　两人游从此变成了三人行。

　　三个学习都很好的孩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出现在同一个补习班，他们都准备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下课之后还是会稍微运动一下，两个男孩子在场上打篮球——韩爵长到了一米七五，张小川已经直冲一米八——女生就站在场边给他们加油助威；

　　运动完还是会吃东西，只是很少吃辣——青春期的女孩对辣非常忌讳，脸上长痘痘简直是噩梦——总是去甜品店打发时间。韩爵自己叫一杯咖啡慢慢喝，张小川就陪着他女朋友吃甜点，冰粥、泡芙、卡夫饼，两个人分着吃一份，偷偷在桌子下面牵起手，高兴了，还会彼此喂食一下。吃过之后，张小川会跟韩爵一起去付账，从不让女朋友花钱；

　　时不时还是会串班，都是张小川到韩爵他们班来，不，准确地说，是到他女朋友班里来。一对小情侣在后门叽叽喳喳聊一阵，预备铃响了，男生对坐在教室里的兄弟喊声：“哥们我回了！”揉揉女朋友的脑袋大步离开，从来没仔细去看坐在那里的韩爵的表情。

　　直到有一天，有个女生羞答答地问张小川：“韩爵他，会不会在高中交女朋友啊？”

　　“哟。”张小川坏笑着打趣这位同班同学，“你看上我哥们儿了？”

　　“嗯……”女生也挺大方，“我试着找他搭过话，但是他……嗯，冷冰冰的不怎么搭理人。”

　　“韩爵，冷冰冰？不会啊！”张小川大摇其头，“他人超级好，温和爱笑……”

　　“等等，咱们说的是一个韩爵吧？”女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18班的那个韩爵，长得特好看，但从来没什么表情的韩爵？”

　　“没什么表情吗？”张小川心中一沉。

　　又一个课间，他离开教室去了18班。这次他没到后门找人叫他女朋友，只是站在走廊上，透过教室侧窗朝里看。他看到韩爵坐在窗边，低头安静地解着习题。那人的确没什么表情，好像坐在他前座的人畅快地大笑跟他无关……这不是他记忆中的韩爵。

　　他记忆中的韩爵，长得没现在这么好看，表情却很丰富。学起习来全情投入，做得出来就笑，觉得困难就皱眉，身边总是环绕着很多同学，听人说话的时候会瞪大眼，眼睛亮得像是作文的模板：两颗水润的黑葡萄——而不是现在这个，好像独自处在一个孤立的世界中的韩爵。

　　张小川的手渐渐攥成拳头，一种揪痛袭上他的心口。预备铃响了，他快步回到自己的教室。

　　这天放学，张小川带韩爵翘了奥数课。两个男生爬着图书馆坏了的窗户上了天台，躺在那看着蓝天发呆。

　　大概过了十分钟，韩爵坐起来推推张小川：“你有什么事儿？”

　　张小川拉住他推过来的手，盖住自己的眼说：“韩爵，我真不是个东西，是吧？”

　　“怎么了？”

　　“我在想，要不，我就跟倩倩分手。”

　　“……怎么了？”韩爵的声音莫名有些哑。

　　张小川松开韩爵的手坐了起来，他特别认真地跟后者对视，缓声问他：“韩爵，我是不是太忽略你了？我是不是个……特别重色轻友的混蛋？”

　　“说什么呢。”韩爵翘了翘嘴角，“谁说你是混蛋了。”

　　“我自己说的。”张小川的眼眶渐渐发红，“韩爵你别跟我露这个表情，以前我没注意不在乎，现在我注意到了所以受不了。你这样朝我笑，我就觉得有人拿刀戳我心口……你别这么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笑得特别开心，就连胃疼的时候都是，一笑就两个小月牙，特别特别好看……你别这样笑。”

　　韩爵褪去表情，他沉默地看着张小川。

　　张小川用力攥住他的肩膀：“都怪我是不是？天天把你拴在身边，却一点没顾及你的感受，只会跟倩倩说话，从来不搭理你……咱们今年十七岁，我跟你做了快五年朋友。三分之一，我跟你的友情差不多占了我人生的三分之一……虽然我没表现出来，但你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你信我，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我不愿看你变成这样。我跟倩倩分手好不好？咱们还是跟以前一样，一起上奥数一起打球一起吃东西，做一辈子好兄弟，你还是像以前那么开心，好不好？”

　　韩爵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他抬手握住张小川的手，低下头哑声说：“……做好兄弟，也不用跟她分手啊。”

　　“所以我才说我不是个东西……”张小川的嗓子也哑了，“我啊，我这人的心其实特别小，我没法在对她好的同时对你好，你知道吗？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对你们一样好，我必须选一个……我选你，韩爵，我选你……”一滴眼泪从他眼眶里滑了下来。

　　韩爵突然笑起来，他用力跟张小川拥抱，不看他的泪水，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慢慢拍着他的背：“小川，那么喜欢倩倩啊。”

　　“喜欢……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我想跟她读同一所大学，然后毕业，结婚，娶她当老婆，还要生小孩，男的女的都行……我喜欢她，韩爵，我喜欢她……”张小川放声大哭，眼泪鼻涕都擦在韩爵的肩膀上。

　　韩爵轻声说：“那你还要跟人家分手。”

　　“不跟她分手那你怎么办！你怎么办！”

　　“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什么怎么办？”韩爵温柔地安抚他，“我承认，看你天天跟她黏在一块心里很不痛快，我是跟你闹别扭了，但以后不会了。张小川，你不用跟倩倩分手，真的，有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就已经足够了。”他的手掐进张小川的衣服，像是借此才能获得把话说下去的力量，“你不用选，真的。你觉得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吧，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以后呢，你就放心地谈你的恋爱，而我，也会变回你最喜欢的那个韩爵，友情和爱情，哪个你都不会缺……”

　　“可是。”张小川有点高兴了，但还是说，“可是，我还是会忽略你……”

　　“没关系，你忽略我的时候，我会主动提醒你的：喂喂臭小子，又为了衣服断了手足了！”

　　“呵呵，我会注意的。”张小川笑出声，用力把韩爵抱住，然后，有滴液体滚进他的脖子。

　　“……你哭了？”

　　“不，下雨了。”

　　两个少年一起抬头，迎来了初夏第一场大雨。张小川看向韩爵的脸，那上面满是水迹，就伸手去擦：“满脸水……”

　　韩爵对他微笑，眉眼弯弯，漆黑漂亮的眼眸里，装着含情脉脉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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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下一更在16：3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