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望人间》莫知了

12、生日舞会

　　“恩。”仿佛真能看见我的困惑般，他捉起我的手放在胸膛，在周遭几十个人唱响的生日快乐歌里说，“用这里看。”

　　然后，“啪”地一声，黑暗沉寂，光明重生。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我触电般地抽回被易简放在心口的手，在其他人不解的眼光中慌乱地站起。慌乱到我漏过了易简那一瞬间，眼中一向明朗阳光里的受伤。

　　紧跟着站起的易简还想对我说什么，这时，从二楼缓缓走下来的两人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的目光从两人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开始，就一直紧紧追随着楼梯上那个中年男人的左手，他的左手无名指上面戴了一个金戒指。而走在他旁边的贵妇打扮的中年女人，左手无名指上，俨然也套了一个相同的金色戒指。那一对金戒指，让我隐约感觉在哪里见过。

　　“爸爸，妈妈。”我看见仁芯远远叫了一句。沐启森和蒋敏也笑着看着仁芯。

　　沐启森走到司仪旁边，司仪连忙把话筒给了他。他环视了一遍大厅，开口：“今天到场的想必都是小女的朋友，我这个做父亲的很感谢这一年来大家对小女的包容和照顾。看来今天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场地，我这个做爸爸的也不好掺和在里面。我和仁芯她妈妈就先走了，大家玩得开心吧。我这个家可就交给我的宝贝女儿了。”

　　沐启森一席话说得既不失长辈的威严，又让晚辈感到亲切随和，赢得阵阵掌声。

　　直到我看见男人习惯性地用左手拂了拂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的肩膀的动作，那一晚在“幻觉”门口撞见的男人轮廓突然呈现在脑海里。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无名指，一样的金戒指。

　　可是这个认知却令我更加困惑了，那个浑身充满烟酒铜臭味的男人，会是沐启森？会是眼前这个满脸慈爱的父亲吗？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易简又走过来，想要抚平我皱紧的眉头。

　　根本找不到头绪的我突然觉得一阵烦躁，很不耐烦地避开易简的手。

　　易简的手落在半空中，慢慢收回手的动作里充斥着失落和压抑。除了还在苦苦思索根本没有注意到的我，周围人都感到一阵压迫的尴尬。

　　叶玉壶忍不住一巴掌拍向我的脑门，说：“你神经病吧你！”

　　“别吵！”我忍无可忍地回头警告叶玉壶那个胸不大也无脑的女人，却注意到突然苍白着脸半倚着宁扉钒才能勉强维持站立的喻繁。

　　“怎么了？”我走过去执起喻繁的一只手，冰凉的冷汗迅速侵入我的手心里，让我一个哆嗦。

　　我询问地看向一直站在喻繁身旁的宁扉钒，此刻他一只手搂着喻繁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喻繁如瀑般的黑发在一袭白色西装上静静宣扬。

　　他没有理我，只是仔细观察着喻繁的反常，微微蹙起的剑眉里闪动着几不可察的不解。

　　“没事吗？”我紧了紧喻繁的手问。

　　她朝我摇了摇头，有些颤抖着借着我的手站直了些，眼神投向宴会的焦点。

　　掌声过后，沐启森走到仁芯面前，宠溺地抱了抱仁芯，身旁站着早就走过来的妻子蒋敏和顾望南。

　　沐启森拍了拍顾望南的肩膀，说：“望南啊，好好照顾仁芯。”

　　顾望南回视沐启森：“伯父，我会的。”

　　蒋欢则笑着对自己的女儿说：“宝贝儿都长大了，和妈妈都比不上和你望南哥亲了。”

　　仁芯羞红了脸扑进母亲的怀里小声地笑，然后偷偷抬头看了正在和沐启森谈话的顾望南一眼。

　　沐启森和蒋欢离开的时候，恰好看见站在大厅口的我们几个。他同样拍了拍易简和宁扉钒的肩膀，状似不经意地打量了两眼站在他们两个身旁的我和喻繁，以长辈的身份叮嘱了几句，便转身推门走了。

　　相比于沐启森的干净利落，到是蒋欢临走前特别仔细看了两眼我和喻繁，好像在暗中辨认什么。那个眼神和刚才在前台慈爱的眼神完全不同，毫不掩饰地透着阴测测的不友好。

　　随着欢快的Sun Goes Down 响起，仁芯的生日舞会正式开始。

　　仁芯和顾望南以一尾技巧精湛的 Rumba 开舞，快乐活泼的氛围很快传染了整个舞会。

　　年轻男女分别迫不及待地加入。其中当然包括叶玉壶和洪邵镂这对狗男女，当我看到四块肌肉放肆地在舞池中甩动的情景时，终于忍受不了地把易简拉到休息的小沙发上，避免看到两只野兽共舞的挑战底线的情景。

　　“刚才对不起。”我站在坐着的易简腿边，低头说。

　　“真是没有诚意的道歉呐，小知了，你不知道你有多伤我的心啊。”易简嘴角噙着坏笑故意皱着眉毛装作苦恼的样子说。

　　“那怎么样才算有诚意的道歉？”我看着他问。

　　“陪我跳一支舞。”他仿佛奸计得逞的猎人笑说。

　　“我不会跳舞。”我无奈道。

　　“没关系，你看叶玉壶都去了。”他扯起我的手起身就要往舞池中央去。

　　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只看见一团裹着两块布的肥肉在享受地甩动着。这强烈的视觉冲击更坚定了我打死不去的意念，我看着易简死命地摇头。

　　他沉思了一会，突然笑道：“记得那次在医院你还欠我一件事吗？”

　　医院？一件事？我在回忆里快速搜索着这两个词条，然后我就斯巴达了。

　　第二首曲子几分钟的时间里，易简给我简短地讲了一下基础舞步，我还正在努力消化的过程中，第三首曲子《蓝色多瑙河》前奏响起，他不由分说就拉着我走进舞池了。

　　我听见这首经典的曲子，双脚就先一个哆嗦，怎么着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圆舞曲神马的请原谅我真的不会。

　　舞池中央，我就和易简那么面对面彼此谁都不动地站着。

　　我冲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显然他也没意料到前两首欢快的曲子过后居然是一首《蓝色多瑙河》。

　　他思索片刻后，伸手一揽，搂着我开始利落熟稔地跳起来。片刻地晃神后，我也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数，一哒哒，二哒哒，三哒哒......N哒哒了很久，才分辨出易简现在领着我跳的是华尔兹。

　　他的左手一直死死握着我的右手，发展到最后，我们两个在其他人忘情的舞步中，绕着舞池忘情地走了两大圈。

　　出舞池前，易简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如蝴蝶般正翱翔在舞池里的宁扉钒和喻繁，似笑非笑地瞪了我一眼。

　　我也冲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二楼长廊上，米黄漆色，飘散着淡淡橡果木香味的雕花扶栏前。

　　开完舞就走上来的仁芯和顾望南，清晰地看着舞池里发生的一切。

　　仁芯看着易简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而站在仁芯旁边的顾望南，深邃如潭的眸子也精确无比地锁定住旁若无人地打打闹闹着的两人，优雅地捏住红酒杯的手指不禁紧了几分，然后一饮而尽。

　　轻轻摇晃着已经饮空了的酒杯，若有所思的嘴角，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