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葵》浮生若

9、病

　　我翻出一个较大的存物木柜，将它侧身放下，垫一些旧衣服进去，将屋里的暖气打到足够的温度，才把小乖小心的放进去，因为它的到来，我将屋子重新整顿，开始有勃勃生气。脸上开始火辣的疼，去洗手间照镜子，才发现已经右脸大片的青瘀和红肿，轻微的碰触都会牵动神经。无法出去见人。用温热的毛巾敷了一会，疼痛减轻，我给荷安打电话，让她替我请假，这个时候，不想与夕照再有任何的正面冲突。她便心急火燎的赶来。

　　我换了家居的睡衣，卸下妆容，抱一条毯子陷在沙发里，头发蓬乱，但已顾不得想象，整个人精神憔悴，没有胃口，昏昏欲睡。小乖似能探测我的心意，安静的蜷在脚边，偶尔添着脚趾，发出呜咽的声响。

　　荷安到来的时候因为着急，身上带着堆积的雪花，她过来拉我的手。雪片径直掉进身体，渗入皮肤，禁不住打个寒战，刺骨的冷。善皓跟在后面，穿了深灰色的棉袄，眉头紧皱，神情庄重。恍惚中觉得他坐在我身旁，用手抚摸我的额头，然后迅速的拿开，冰冷的手和滚烫的额头，我感觉自己发烧了。突如其来的疾病，焦灼难耐。但内心寂静。仿佛在大海里经历了无边的许久挣扎，终于找到可以支撑的浮木，心情释然，觉得有了莫大依靠。

　　他开始不停的拨打电话，与附近的医院联系，将地址和病况一一说明，并要求医生过来，遇到因大雪引起的交通不便而企图搪塞的人，他的语气因焦急而显的恶劣。折腾了一夜，昏迷中我仍能听到医生护士的凌乱脚步，但觉得他始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凌晨的时候，我醒过来，感觉到首尔早上的清冷空气，他坐在床沿，明眸皓齿，对我微笑。荷安已在一旁的沙发上疲倦睡去。昨天出门的时候遇到荷安，她邀我去喝酒，饭菜尚未上全，她便接到你的电话，于是不顾一切的赶来，你们彼此的关心与慰藉，真的远胜我的想象。他说。我托起身后的枕头，用双肘支起身子，靠着床头。她比我早出生7分钟，虽说是姐姐，但是天真烂漫，纯粹如少女一般，并不知晓如何照顾自己，生性单纯。因此人们常猜测她是妹妹，但一旦我受到伤害，她便毫不退缩的站出来维护，气愤之下更会反击，情绪也变的暴躁。我们这样彼此相爱，因而对社会较为冷漠，有时觉得即使现在的成就被打落原地，只要彼此还能继续生活，睡一张床，分食一碗泡面，那也是快乐的。

　　他笑，我忽然想哪一天要抽空去看我的姐姐，我去煮面给你们吃。他站起身来，棉袄脱下盖在了荷安身上，熟练的系上围裙，像丈夫为让劳累的妻子多睡片刻而体贴的去准备早餐。

　　有人在敲门，是急促焦躁的声响，我的血管里，仍有源源不断的药物输入进去。他用床头温热的毛巾将手擦拭干净，去拧冰冷的门闩，夕照捧着大束的雏菊，在门口徘徊。我从报纸上看到，昨晚你生病…他的话尚未说完，善皓便扬起拳头，一拳过去，击在他的右脸，用尽全身的力气。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击打的往后退了数步，推倒了门口的CD架子，撒了一地的光碟，这里面的众多，是他的作品。荷安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小乖似乎被吓到。串到我的床底下。他并不说话，也不反击，嘴角流血，勉强攀扶着墙壁站起来，径直走进来，将大把的花束放在桌上，外面包着暗红的绒纸，用深苍绿的细绳扎在底部。他说，我从花店经过，觉得素净，但是有兀自带有深意，也许你会喜欢。我不说话，他似要走进来，善皓将他拦住，语气平淡。她不过是一个棋子，你何以这样惺惺作态，昨天还对他拳脚相加，你再迅速后悔，从一个狂暴发疯的人恢复到平时一贯的温和平衡。然后你们继续合作，继续骄傲，继续光彩荣耀，仿佛世间的真相和你毫无干系。你怎会这样无耻。这张唱片上市后，她不会再与你合作，你看清她脸上的淤伤，是你将她这样驱逐。从今以后，这个女人的荣誉耻辱，生老病死，都与你无关，如果你还不清楚我的意思，那么我来演示给你看，他拿起桌上的输液瓶子朝桌脚砸去，玻璃四溅，荷安惊叫着躲到墙角，黑亮的眼睛噙满泪水。我亦被惊的说不出话。夕照并不躲避，有玻璃碎片溅到脸上，也不擦拭，保持着距离看着我，淡淡的说，明天早上，我在练习室等你。他的手里握着花瓣，揉了满手的汁液。然后掉头出门。

　　善皓瘫坐在床沿，低下头，将十指插入发中，他的脸涨的通红，声音低沉。锦葵，我是GOOD的股东，有权决定你的工作，从今以后，你不需再低眉顺眼，受人如此摆布。我定定的看着他，我知道到这英俊男子一直沉重，始终有恰当的办法来解决事情。但是我笑，我低下头为他整理发里的玻璃碎片。你的心意，我知晓，但我尚且自己都无法把握音乐的尺度，小说还未成型，并不想那么快就丢弃这份职业，况且你今天为我做的这些，如果被好事者得知，容易引来外界的言论，你与成员们建立的良好形象，倘是因为这些而受到影响，我会觉得难辞其咎，你与夕照，常有碰面与合作的机会，也不希望你们因此而走到山穷水尽。锦葵。他抬起头看我，我知道他始终有话说，只要我给他足够时间。那么我明天早上上班，你来接我，好不好。他看着我，便不说话，只是点头，然后将我身后的枕头放下，扶我躺下，将被子轻轻的盖好，出去收拾。

　　荷安沉默的收拾残局，我看到大颗的眼泪掉在木地板上，吧嗒，吧嗒，刺痛了眼睛。